秦意将牙刷放回去,用双手捧起一弯水,往脸上扑。从手掌一直凉到脑壳。可就是这般冷,也丝毫不能消去他光是想到唐御天这三个字就不停跳动的炽热心脏。直到水流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手腕往衣袖里钻,他才松开手,抹了把脸,也不知到底清醒没有。出门前,他敲敲系统:“接下来有什么任务?”“您好,您呼叫的系统小萌萌不在服务区。请在嘟声后留言,嘟——”“……”系统真是越来越不靠谱。德叔正坐在桌边等着他呢,一见到秦意走出来,就站起身来,笑道:“正好,水温刚刚好。”普洱茶的清香从茶盖边角溢出来,汤有色,但茶味陈化、淡薄。秦意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坐姿笔挺,腰板挺得直直地,他并没有喝那晚茶,而是盯着德叔的眼睛道:“德叔,您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德叔嘴角笑容一顿,心道他的目的有那么明显吗,竟然被人一眼看穿。不过既然小苏是个明白人,那也省事许多,有些话不妨摊在桌上大大方方地说明白了,秦意做好了准备,他猜测德叔肯定是为了唐御天而来的,不论德叔说什么他都可以接受……下一秒——德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沓镶着小金边的红纸头来。老人仔仔细细地,一张一张将它们摊平摆在桌上。秦意着重看了离他最近的那张,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唐御天小盆友,德叔确实是一个有过去的男人。并且老当益壮。他甚至回头问洪宝:“有没有帽子?就是电影教父里的那种。”洪宝依依不舍地从兜兜里掏出一副墨镜:“没有……只有这个。”德叔接过去,特别麻溜地戴上,转过头来:“帅吗?”洪宝竖起大拇指:“帅。”听到洪宝的回答之后,德叔又期待满满地看向秦意,隔着墨镜都掩盖不了他眼里闪烁的光芒,那分明是三个大字,快夸我!有的人越老越像个顽童,这句话果然不错。秦意在心下暗自点头,返璞归真四个字,大抵就是如此罢。然后他认认真真地回答:“德叔,你不觉得有点大吗?”洪宝脸型又大又圆,他的墨镜挂在德叔脸上,说不上来的奇怪。德叔倒是洒脱得很,他伸出一根手指,将不断下滑的镜框顶上去:“没事,要不这样,待会我需要扶眼镜的时候就背过去,大笑三声,然后你们就上前,替德叔挡会儿。”但他说完,对上秦意教导主任似的眼神,这正直清明的眼神里,带着质疑和疑似对智障大龄儿童的关爱。德叔默默地把眼镜摘下来,递还给洪宝。“咳,刚刚跟你们开玩笑呢。”德叔挥挥手,“走,出去会会他们。”大门口,欧家的人来了七八辆轿车,从远处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欧老爷子孤身一人站在最前面,拄着拐杖,跟那位现在不知是否还活在世上的程国强气质极其相像。拐杖,祥和的笑容,魔鬼般的内心——一个游走在金融圈灰色地带的老元首的必备素养。欧老爷子笑笑,伸出手:“老德,好久不见。”德叔把手里的棍子扔给洪宝,回道:“是啊,一晃,也有十几年了。”秦意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流转,在这方面,他看人一直都还挺准的……他觉得这两人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事。两人寒暄几轮过后,欧老爷子终于说明了来意:“游轮上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御天没事吧?”德叔不咸不淡地说:“挺好。”欧老爷子无意识地微微抬起拐杖,在地上轻点几下:“整船人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不知为何我家那个小孙子却至今下落不明。”“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们也很担心,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了,也通知我们一声。”德叔话音刚落,洪宝便见缝插针:“我们少爷从昨晚回来的时候就开始担心,担心坏了,一宿没合眼。”秦意算是见识到,原来说谎不眨眼睛这种事情,做起来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