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本来很安静,还有不少乘客在睡觉,硬生生被他这一嗓子一吓,纷纷回头看他,眼神里充满厌恶。程西只好缩着头,十分不好意思地对他们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视线再回到周锦羽身上时,他恨不得把这个人从车窗扔出去。“问你话呢,你怎么在这儿?你别告诉我,你也坐这班车?还正巧和我的座位连在一块儿?““嗯。”周锦羽用一个极其简单的字眼回答了他全部的问题。“切,别逗我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儿,我才不信呢。”周锦羽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订票app,点开最新订单递给他看。程西不信邪,非要仔细看看不可。四号厢,三等座,座位号是……草,还真是他旁边的座位。……这种巧合是真实存在的吗?其实,这还真不是什么巧合。周锦羽早就和程西老妈通过气儿,提早买好了和程西连在一起的票。一方面也是因为李晓丽对儿子粗糙的性子不放心,想有他陪着应该好很多;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他俩多多交流交流感情。程西一脸不爽地嘟囔:“真不懂为什么坐个车我都能和你挨在一起……”“缘分。”“缘分?呵,孽缘吧。”行吧,既然是老天爷安排不公,他也没资格再说什么,忍过这么两三个小时……下车就好了。等一下,下车?他俩是一个大学的,那,那岂不是坐的地铁都是同一号线?那岂不是还是甩不掉!程西清了清黏糊的嗓子,问:“喂,你是学什么的呀?我怎么从来没在学校里看见过你?”“金融。”金融……怪不得两年都遇不着的,商院和他们计科院压根就不在一个校区,而且两个校区一个在市中心最东边,一个在最西边,隔着八仗远呢。程西松了口气。现在看来是能甩得掉的,不错不错,再忍忍再忍忍。那既然这样的话,说明他们婚期内应该还是和之前两年一样,看不见对方的。嗯,这么一想,和周锦羽结婚这件事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和麻烦了,也不过就是挂个名头而已。“学金融……嗯,挺好。”程西假惺惺地说了一句:“不过,你应该不知道我是什么专业的吧?”“计算机。”……原来知道啊。也对,他和李晓丽那么亲,李晓丽平时又大嘴巴,估计聊天的时候什么,都能给抖出去。一路上闲得无聊,程西想掏出手机玩玩的,但是他透过手机屏幕的反光,发现头顶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再把手机屏幕一歪——“我说我怎么头顶发凉,我帽子怎么跑你头上去了?”周锦羽沉默不语。“不是,问你话呢,把帽子还我!”“这帽子对你很重要吗。”程西愣怔,“当然重要!”周锦羽心中暗喜,表面上还是平静地问:“为什么重要?”“那是班长送我的,能不重要吗?”周锦羽眉头一蹙,“……班长?”“对啊,都叫你还给我了……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行啊,班长送的。原来他以为是班长送的。“各位乘客,列车已到达南港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哎?都到站了?程西看了眼手表。周锦羽往下拉拉帽檐,从上面抽出行李箱,趁着人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车厢。“喂,你神经病啊!把帽子还我!谁让你出去了?操……”程西急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拿全了东西想追出去,但被无数人流无情隔在了车厢内。程西就这么拖着行李,沿着熟悉的铁路3号线,换乘5号线,走个几百米的地儿就回到了他那可亲可爱的京南大学,回到了可亲可爱的宿舍。只不过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因为他心爱的帽子被人抢走了,而且还是他最反感的人。关于这顶帽子的故事,要从高二军训那一茬谈起。因为某些原因,他们那一届高一入学的军训被耽搁了,于是顺延到了高二开学。程西向来很烦那些乱七八糟的条条框框,军训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可真是折磨,站军姿站很久不能动,动了还要被严厉的教官拎出来,到旁边罚做俯卧撑,或者平板支撑。就程西这种生性好动,一秒不动就浑身难受的人,都数不清被拎出来做过多少次了。最痛苦的一次,是他到校的时候忘了戴军帽,教官还不让他回家拿。那年夏天太阳很毒,光线照到脸上就跟拿块烧红的炭搁皮肤上烧一样,是个人都受不了。可是教官看他来气,就是没有给他留情,别的同学都休息了,就让他一个人在阳光下暴晒,做平板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