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饭是唐宜请客,我看过菜单,她挺有钱的。
我默默咀嚼食物,唐宜也低头吃饭,好像我俩意外拼桌才坐一块,之前压根儿不认识似的。
吃到一半,餐厅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整齐划一的口号:“苦厄苦厄,我们好饿!”
唐宜抬起头注视我身后,我扭头,餐厅角落的一张桌子上站着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旁边的人举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大横幅,上书:欢迎小仙师莅临指导。
我忽然从一种邪恶的无序状态下回过神,小仙师的字眼让我重新回到苦厄的身份中,凌霄的身份犹如过眼烟云,转瞬即逝。
这时我意识到,无论是捅唐宜一刀,还是把她的手腕压在那里,都是出自苦厄这个身份,不能推给脑子里的那个名为凌霄的意识。
我是怎么了?我有点昏了头,吐过血之后的喉咙丝丝发痒,很想再吐点什么出来,嘴里发苦,带着一股血腥味,五感活了过来,我一阵不安,推开凳子站起来。
拿起东西往外走,紧走几步,然后奔跑,好像有什么东西追着我似的。
我走出丹阳派也没人阻拦,等我坐上车之后,我才意识到手腕上的终端让我的行踪得以被随时掌握——我摘掉终端,从耳朵里摘去微型的通讯耳机,撇出窗外,好像扔掉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抱着膝盖发愣。
“凌霄!凌霄!”我在混乱的不安中在脑域内拼命呼喊凌霄的名字,没有人回应我。
我在呼喊我自己吗?我不明白了,头痛欲裂,我本该完整拿回的记忆中断之后再无可追回,师父陨落,只剩下我手里的盒子、经过公证的玉简和奋力夹着的断剑。
我的记忆变得支离破碎,我本该拿回记忆想起关于凌霄的所有事,现在,只剩下苦厄拿回了一点没有用的恶念,我还算是凌霄吗?我是苦厄还是凌霄?这两者有什么区别?有什么相同之处?我是谁?
头痛欲裂,因为太过痛苦我想要叫喊出来,终究没有。汽车到一处山坳停下,放羊似的撒下一车乘客出来撒尿,我跌跌撞撞地下车,背对客车摔进道路一边半人高的枯草中,司机喊了十来遍还有没有人没上车之后,客车轰轰离去。
我在充满马尿狗屎味的草堆中打滚,最终我决定一直往北,往北到苍云真人那里。
我是谁这件事太过痛苦,我无法思考,只好任由它缩回脑域内唯一一片叶子,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身份面目模糊的凡人,脑子里只剩我要做的事。
我要知道凶手,我要知道杀了我师父的,是改革派还是妖族,还是两者都有。
我在路上捡到一个破旧的塑料袋,质量不错,就是破了个洞,我把东西装进去,破洞打结,然后背在身后。断剑用红绸裹着太显眼,我走到一条小溪边挖了一大坨湿泥裹住红绸,抽出绳子把它挎在腰间。
师兄很快就会知道死讯,而侠士联盟很快就会将遗嘱内容公布出来,直播结束了,师姐很快就从霞落山回来,那时一切的事都由她来决定。
而我不能回山,靠近凤吟山就使我头痛发作,逼迫我回想那张最初的照片,站在守诫师姐旁边的到底是我,还是红铠甲的凌霄。
身上还有为数不多几个晶币,我要换一辆车去苍云真人那里……
该死,我不知道苍云真人的洞府具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