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看着眼前满满一大柜子陌生的西药,从罗红霉素到阿莫西林,他从未了解。张起灵最后下了决定,答道:&ldo;白露寅时剥取的合欢皮。&rdo;
&ldo;什么?&rdo;店员没听清,抬头看看这个孩子。
&ldo;合欢皮,有吗?&rdo;张起灵淡然地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
&ldo;我们没有中药材。&rdo;对方终于听懂,&ldo;什么症状?说说,给你对症下药。&rdo;
张起灵不说话了,自个儿走到货架前,一盒盒地拿起来看标注在上面的文字。店员打量着他,这少年不像是生了病的神态,多半是大人让孩子出来买药的。那么家里大人肯定难受得走不了路,但又只是来店里买点非处方药,就不会是重病。
于是剩下一种最大的可能性,店员开口道:&ldo;你妈妈是不是痛……肚子痛?&rdo;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浏览药盒上的说明。店员想了想,转身从柜子里抽出几种药,&ldo;是要买这些吧?&rdo;
一个十多岁的大男孩哪里懂这些,更不必说张起灵从小就很少与外界接触,大部分的知识储备来自古籍,遑论青春期的生理科普了。他心里半信半疑,走过去拿起药盒,目光扫到主治功能那一栏,看到活血调经四个字,接着是什么产后淤血。
这是看得懂的。可以确定的是,吴邪没有怀上,也不可能怀上。张起灵谢绝店员的一片好意,最终两手空空出了药店。
吴邪的表情已经不再是一片空白,时不时会露出几分情绪。其实就算没有中药调养,张起灵也不担心。等到吴邪恢复正常的时候,首先是向他解释清楚发生了什么。
身怀那种体质,吴邪还必须学点东西自保。张起灵可以教他,就像自己以前学习掐诀画符那样。不过,方式会更温和一点,张起灵也会做很多准备,一步步让他了解那个世界。
张起灵走在回去的路上,街上有人正往电线杆上贴着小广告,半条路上的电线杆无一遗漏。他并不在意这些,继续往前走,但是余光瞥见了个熟悉的图像。
电线杆上贴着的分明是寻人启事。那张照片里,少年穿着校服,站在操场上,一边挽起袖子一边看向镜头,相机抓拍到了一个很自然也很开心的笑容。背景里还有很多穿着同样校服的人,仿佛正在举行什么盛大的活动。
就是那个少年,眉眼一模一样。张起灵看到寻人启事上的文字,心里不自觉地默念了一遍那人的名字,原来他叫吴邪。照片上活脱脱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可是,张起灵遇见吴邪已将近三天了,从来没看过他露出那种阳光下的表情。
最多也就是,第一天晚上他在恐惧中哭得绝望失常的脸。
张起灵看着这份寻人启事,默默背下了吴邪的相关信息。男,汉族,十五岁,性格开朗,暑假来此旅游,与家人失散……再往下看,写着必当重金酬谢云云,字里行间满是焦急。张起灵没有体会过亲情,但是不知怎的,内心起了些微的波澜。
张起灵回到屋里,吴邪静静看着电视,脸上不悲伤也不快乐。
荧幕里,人间悲欢离合,世间起起落落,千变万化,然而都不属于张起灵的那个世界。
张起灵生活在阴阳两端的交界处,游走在无常的时空边缘,但大多数人并不会像他那样。有道是,人间无鬼,鬼域无人。
电视旁,散落着吴邪新画的符纸。这几天张起灵经过观察,确认了他真的大有天赋。等到恢复清明后,应该能进步神速。张起灵是三岁开眼,八岁便首次独自出入鬼域,相比较而言,吴邪的年龄稍晚了些,但不会有大碍。
那么从此以后,这个少年开了阴眼,便将和自己一样,与无尽的阴魂打交道了。
张起灵站在门口,打量吴邪的全身。那天晚上被血弄脏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又穿在了身上。是件校服,运动风,非常符合吴邪的年龄。唯一违和的,是他脸上的神色。
这年的夏天。
张起灵摘下吴邪脖子上的那块玉坠,拿起刀片,翻开符谱,又在反面刻了一个封禁符,然后再次给吴邪戴上,收紧红绳的长度。
绳子缩短后,就不能摘下来了。为了确保效用,他在玉坠上抹了自己的血。封了阴眼,也就意味着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通道。
早晨,张起灵把吴邪领出门,带他到电线杆下,让他留在这里别乱走。吴邪点点头,张起灵抬脚离开,自己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这年的夏天。
一个路人看到电线杆上的寻人启事,又注意到了旁边的少年本人,很快拨通了他父母的电话。
吴家几乎倾巢出动,吴邪的二叔赶到现场的时候,欣喜之余看到了他胸前的玉坠,若有所思,不由仔细多看上几眼。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吴二白被吴母推到了一边,吴母抱着儿子号啕大哭,喜极而泣。一家人总算团圆,吴邪在母亲紧紧的怀抱中两眼一闭,身子软了下去。
这年的夏天。
吴邪生了一场大病,两天后在医院里醒来,不明所以地问:&ldo;这里是病房吗?&rdo;
医院里人来人往,上演着人间生老病死的永恒规则。
吴邪又说:&ldo;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病?我晕了多久?完蛋我要得绝症了,你们说吧我挺得住。&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