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细微的惊呼响起,刚刚觉得脚下踩到异物的男孩忍不住脱口而出,脚在慌乱中赶忙挪动了步子,也就在这一瞬间,才得以让长笙赶忙翻身站了起来。
“哎呦,原来是个孩子,我还以为踩到狼崽子了,吓死我了。”
长笙正欲骂人,一听到这声音,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前一跳,大声道:“小五,是小五吗?”
被叫的人明显也是一愣。
小五被他爷爷抓着立在一旁,听到有人叫他,赶忙挣脱老人的手往长笙跟前走去,这一走进才看清对方的脸,男孩子忍不住脱口道:“长笙,你是长笙!”
长笙一见到小五那张脸,瞬间觉得眼眶都湿了,可是也顾不得抹眼泪,赶忙开口:“是我是我,小五,我是长笙。”
小五突然上前一把拉住长笙的手,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听说你一个月前跟质子一起消失了,我还跟着你哥哥他们去找过你,你到底去哪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王帐吗?”
长笙哽咽道:“之前的事情我以后再跟你说,小五,我是被流民挤过来的,我走不出去,就跟着他们一直走到这里了。”
小五看着长笙满是委屈的脸,当即说道:“那你父亲都没有让人来找你吗?”
长笙摇头,说道:“我父亲到现在估计都以为我在帐篷里睡觉呢,我是偷溜出来的。”
小五一愣,当即没了主意,说道:“那怎么办啊,这里离金帐这么远,想要回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长笙道:“我知道,刚才我想往回走,后面的人太多了,我挤都挤不出去,只能等到他们停下来的时候再走。”
小五说道:“我们现在都是往邙山那边赶,还得还好几个时辰才休息。”
长笙点头道:“等到队伍一停下我立刻就走,估计要不了多久,帐子里的人就会发现我不见了,他们肯定会来找我的。”说罢,他十分没骨气的抹了把脸上的泪痕,问道:“你怎么也跟着这些人过来了,你家不是在费城吗?”
小五闻言有点伤心,闷道:“一个月前,就是你不见的那段日子,我父亲在费城混不下去了就带着我回了老家,没想到才回去几天就闹灾荒了,我父亲跟我大伯他们被我们那里的将军抓去给红川战场充壮丁,家里只剩下我跟我爷爷,实在没吃的了,大家就聚在一块,往这边来了,本来还想靠着王帐分些粮食,没想到汉军逼的这么紧,我们都没来得急落脚,就得赶紧往南边走,反正那些安置我们的人现在也管不了我们了,他们全部去前线跟汉军交战了。”
长笙拍了拍小五的肩膀安慰,信誓旦旦的说道:“你放心好了,我父亲一定能把汉人打败的。”
小五抽着鼻子,狠狠地点了点头:“长笙,要不你先跟着我和我爷爷一起,等到了前面休息的时候,我再送你回王帐吧。”
长笙“嗯”了一声,随后往远处坐落着的高大的金帐宫方向看去,那顶黑色的鹰旗无形之中给了他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
漆黑的夜幕下,命运的双手将他已经钦定好的未来轻轻的玩转,很多时候我们以为的不幸,其实才是幸运的开始,然而那些所谓的幸运,不过是满怀着无数的鲜血与生命在交织着,侵蚀了灵魂,雕刻于骨髓。
第36章
辰时的郓城已是狼烟满地,血流成河。
汉军一路势如破竹,连破五座大关,直逼向草原的心脏而来。
过了郓城就是费城,费城一破,下一关就是北都,而这样的攻势和速度,汉军只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秦硕明也战死了,据说是被晏寄道一剑砍断了头颅。
如今天穹关的城楼上,主帅的首级还在悬挂着等人来取,却不知他能不能等到了。
夜北三大武士一夜之间牺牲了两位,所谓“神弓”与“神刀”,终究只成为了一页轻轻翻过去的历史,当后世的人们再次提起他们的时候,或许会惋惜一句遗憾,可能记住的,怕是只有那些亲手将他们送往死亡之路的胜利者吧。
“您还未告诉学生,此次因何而来。”
马背上的师徒二人这一路极少说话,晏寄道一身陈旧的黑色宽大长袍,太阿剑反手单扣在腰上,与他看似文弱的面孔实在是有些不甚匹配。
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远处薄雾般的晨曦,一向甚少言语的剑客淡淡说道:“为了天命而来。”
梁国英凝眉,风将他火红色的大氅撩起,于万籁俱静之中猎猎作响,西汉的紫荆旗此刻像是以一股胜利者睥睨天下的高昂气势藐视着这一刻已经千疮百孔的草原,享受着他高高在上的姿态。
“学生敢问,何为天命?”
晏寄道淡淡道:“天之所定,是为天命。”
梁国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却未再开口。
其实总是这样,每当老师讲话的时候,他十有八-九是猜不透其中的意思的,而那人,也是绝不会解释什么的,能说这么两句,想必已是极限了。
没再纠缠这个问题,中年将军继续问道:“那清和他”
晏寄道终于收回遥望天际的目光看向梁国英,说道:“他终究也是我的学生,若非必要,我不想他死。”
中年将军了然,朝剑客轻轻一拜,说道:“感谢老师这一次的相助,学生和西汉都会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