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火光碰撞在刀刃之间,暮夏染的眸中划过一缕复杂的情绪,他看了一眼目光空洞的暮夏儒,又看向朝思暮想的女子,合了一下眼皮。忽然之间,马儿发出震慑山谷的啼叫,马蹄仰天踹起,顷刻间带起污浊的飞沙走石。“走!”暮夏染运足真气,一掌打于护卫后心处,此人听到不该听的,这条命不能留。乔晓佳并非注意到口喷鲜血的护卫,她真诚地俯首致谢:“谢谢你染王爷,我会尽量保住暮夏儒的性命。”“放了你并非因为我还爱着你,只因你这条命还有用处。迟早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暮夏染紧紧攥着拳,一鞭子抽在护卫身下的马背上,马儿收到疾行指令,托起另一匹马,两马三人,径直而去。乔晓佳转过头,看向伫立在原位的暮夏染,表情看不清了,但是他那修长的身姿依旧清晰可见,微风吹动着他的长发,仿佛一首凄凉的歌。女人是感性的,此时此刻,乔晓佳宁愿相信正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他才唯有委曲求全。究竟要伤害多少人才能结束,究竟谁才是揭开谜底的钥匙。会不会当谜底揭晓之后,她恍然发现,所作所为皆是背道而驰呢?墨紫雨,请你给我指引光明大道,哪怕是在梦里,哪怕只是几分钟的回忆,不要让我们共同拥有的这幅躯体,逆天而行。……然而,她心中的疑团,墨紫雨必然无法解答,反倒是玉峙仁将一部分真相剖析开来。==================================================================押送暮夏儒的任务由轻骑队负责。十日之后,乔晓佳顺利返回玉峙国主城。原本是论功行赏的好日子,玉峙仁却见她闷闷不乐地跪在身前。“路上受委屈了?”乔晓佳默默摇头:“请皇上先放了宋亦韩一家老小。”“君无戏言,昨日已放了。”玉峙仁合起奏折,抿了口茶,只见墨紫雨取下金手镯,双手放到伏案前:“倘若皇上没其他吩咐,奴才这便告退了。”玉峙仁从未质疑过她的能力,更看得出她情绪低落,他沉思片刻,道:“不出五日,汝南王定来兴师问罪,届时你莫抛头露面,在宫中先住几日。”乔晓佳正有此意,虽然她迫切地想见到孩子,可是目前的局势不允许她与任何人染上瓜葛。“汝南王?……”她忽然注意到称谓,“皇上所指的汝南王,可是您的三皇叔?”玉峙仁嘴角噙着笑:“既然你已将暮夏儒带回玉峙国,朕也不瞒你,汝南王与暮夏国上一任女王私交甚密,女王病入膏肓之时将王位传给亲生儿子暮夏儒。暮夏儒拥有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其中三万兵权却给了汝南王,虽暮夏国众臣极力反对,但兵权还是落在汝南王手中。换言之,试问,玉峙国的汝南王凭哪一点掌管暮夏国兵权?”“暮夏国有多少兵马?”“五万左右。”“玉峙国呢?”“总计二十五万。可朕能动用的,只有十五万。”“汝南王是否还持有玉峙国兵权?”“是,南部十万精兵强将,以及暮夏国三万兵权。”乔晓佳思忖不语,玉峙仁透漏的信息已然很多了,汝南王疑似与暮夏国女王有私情,暮夏儒很可能是二人的私生子,兵权交给老情人在情理之中。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想。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玉峙国十五万士兵听从玉峙仁的指挥。而汝南王手中握有十万兵权,再加上暮夏国的三万士兵,十五万对十三万,一旦开战,悬殊并不大。何况玉峙国士兵长期驻扎边境要塞进行侵略战争,暮夏国再愿意支援汝南王两万士兵,弄不好还得输。“皇上要用暮夏儒换汝南王手中的十万兵权?”玉峙仁很满意她听懂了重点,通过这件事,他不想再怀疑她,虽然她依旧是危险人物。“十万兵权换走一个傻儿子?除非他也傻了。”玉峙仁笑了笑,视线掠过窗外几片飘落的孤叶,眸中瞬间附着一层冰霜,“这一仗肯定要打,朕要让暮夏国五万士兵有去无回。”在未撕破脸之前,汝南王也只能借助暮夏国的旗号动用五万暮夏国士兵,肉要一口一口的吃,土地要一寸一寸地纳入玉峙国囊中。乔晓佳终于明白暮夏儒的重要性,汝南王看玉峙仁不顺眼,玉峙仁也把对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但是碍于叔侄这层关系谁都不好先发起战争,而这根导火索就是暮夏儒。所以,玉峙仁不怕她走漏风声,所以,玉峙仁根本不在乎对方知晓是谁掳走暮夏国皇帝,他就是要睁眼说瞎话,不承认,不否定,逼得对方撕掉友好邻邦的面具。战争一触即发。她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暮夏染不可能不清楚后果的严重性,他竟然就这样放虎归山?乔晓佳拢住双耳,她不相信所谓的爱情可以超越一个国家的命运,这其中肯定有一个环节是她还未悟出来的。“皇上,奴才有一个疑问,您务必要替奴才解惑。”“讲。”乔晓佳跪直身体:“墨雪雁伤到您的几率有多少。”听罢,玉峙仁缓缓抚掌:“你终于看出端倪了,墨雪雁绝无可能伤到朕,她的任务其实就是失败,或许这一点她并不自知。”“也就是说,对方想利用她引起皇上的愤怒?”“正是,她的身份极容易查清楚,对方与朕用了同一种套路,就是要看谁先沉不住气发起战争,倘若朕先发兵,那么对方便可顺理成章率领两国共计十五万士兵趁机篡权。”玉峙仁站起身,挪步乔晓佳身前:“你的出现不止出乎朕的意料之外,对方也未想到培养多年的女细作会被朕所用。”“什么?……我是奸细?我是暮夏国培养出来的奸细?”乔晓佳迷惘地眨动睫毛,其实也说得通,暮夏染是墨紫雨的师父,她一早便怀疑墨紫雨的身份与暮夏国有关,但问题是,墨紫雨怎么又成为七日娘子呢?潜伏在新寡村有何意义?“朕如今告知于你,正因为你已无法扭转大局,如今……你是暮夏国的叛徒,也是玉峙国的叛徒,众叛亲离的你,该何去何从呢?”乔晓佳注视他一双毫无温度的黑眸。一点不夸张地说,真是从手心凉到脚底。她无力地倚在桌脚旁,咬牙切齿道:“……你真的很可怕。”玉峙仁微微扬起眸,敛起眼中转瞬即逝的无奈之情,讪笑道:“朕,别无选择。”听到这几个字,乔晓佳有心冲过去扇他一耳光,呵!千算万算算不过玉峙仁,她的小聪明有可能就此引发一场犹如惊涛骇浪般的战争,也许原本可以僵持下去……让势均力敌的两阵营再斟酌斟酌。猛地,她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见状,玉峙仁一个箭步追上她的步伐,扯住她的手腕低在墙边:“这并非你的错。朕与汝南王迟早会开战。”“可是这场战争还是因为我而加快了进程不是吗?!为什么不能谈判,为什么不能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吗?!本是同根生不是吗?”乔晓佳用力甩着手腕:“为什么你要让我背负这么重的包袱?!你不是瞧不起女人嘛?!为什么偏偏要让我抗?!”玉峙仁紧攥着她的手肘,任由她疯了似的捶打自己的胸膛,他无话可说,谁企图动摇他玉峙王朝的根基,他势必要将对方连根拔起。乔晓佳的情绪几乎崩溃,她想得太简单了,把整件事都想得太过简单,胜利是血染的代价,多少人会因为她的自私、自保惨死沙场。“战争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先谈谈好吗?……”她的声音剧烈颤抖着。“妇人之仁,心慈手软只会害死更多人!”玉峙仁提起她的双肩,厉声道:“纵然朕未派你去执行任务也会派其他人去,这场战场不可避免。朕把真相告诉你就是要重用你,你不是喜欢权力吗?你不是想替女子提升地位吗?这才是你施展拳脚的大好时机!”“你在开玩笑?”乔晓佳有气无力地动动唇。“朕从不说笑,战争一旦开始,你将成为玉峙国几百年来第一位女将军,机会就在你手中,抓不抓得住全在你。”乔晓佳眼中浸泡着一层雾气,她指挥作战?就她?太荒唐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其一,不闻不问,终日享乐。其二、运用你的智慧让伤亡降到最低。”于是乎,她又被推到一个骑虎难下的位置了?乔晓佳使劲咬了咬嘴唇,翘起大拇指,大加赞赏道:“玉峙仁,封疆帝,你真是好样的!上至神仙、下至阎王都算计不过你!你若不能一统天下才是最不可思议之事!”玉峙仁自然听得出她话语中的嘲讽,可是不算计别人,等待他的必然是身首异处,他真的,没得选择。乔晓佳撇开头,合起酸疼的眼皮,眼泪悄然滑落,贪婪,都是贪婪得惹的祸,满足温饱之后又想要获得最起码的尊重,甚至奢望改变男尊女卑的社会制度,是她不够安分守己,是她贪婪无度,最终把自己逼上绝境。“朕只是将血淋漓的事实剖析给你听,其实你自己想不明白吗?墨雪雁与你,皆会成为政权争夺战中的牺牲品,细作本就是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