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陛下对他透露的亦是少之又少,让他决断不出到底该不该先斩后奏,了结了葛太医再说。
葛太医只觉脖子一凉,被他杀气腾腾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怵,但他这些年在宫中什么人没见过,自认明白影七的顾虑,压低了声音道:“卫七大人放心,这事我谁也不会说的,做我们这一行的,自然懂要为患者保密的规矩。更何况您是因陛下受伤,我也不敢往外说啊。”
影七剑都快拔出来了,听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又迷糊了:“我怎么因为陛下受伤了?”
“啧,”葛太医这还是头一次碰上嘴这么硬,连给他治病的太医都敢明目张胆威胁的人,不过因为对方后台是天下帝王,他还真有点怕,为了照顾对方的脸面,葛太医想了想,只好换了个说辞,“卫七大人是来拿什么药的?”
“去血的。”影七隐隐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但又看不懂葛太医一脸神秘是为哪般,索性不管,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嘿,”葛太医笑一声,又忙忍住,摇摇头,指着影七手里那瓷瓶,一本正经道:“巧了不是,给您的就是。”
“我是想着,您日前不是和人‘打架’出血了么?昨日给您配的有点淡了,这下换了个药效好的,正要找机会给您呢。”
葛太医自认自己真的够照顾眼前这位小年轻的脸面了。
影七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误会了,脸上软和下来,尤其见人还想着自己的“伤”,便有些挂不住,温声道:“谢谢葛太医,不过我还需一些能将染血的衣物洗干净的药,我记得之前影卫营有人来取过。”
“还把衣服给染了,这得多,咳,”葛太医出了内室,去药房给抓了一把药草进来,递给影七,小心劝道:“小打怡情,大打伤身,卫七大人自己注意伤口,也劝着些旁人,莫要贪多。”
影七当这位好性情的老太医还关心起了他的同僚,一时感观甚佳,客气谢过两次才离开。
第19章
离开的时候,路过太医院药房,两个年轻的药童打扮的人正一边捣着药,一边说着什么。影七没有留意,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时,听得其中一人的低语声,不由顿住。
那声音让他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且那人身上血腥味浓郁非常,怕是受了不小的伤,影七看过去,果然见对方的手上被缠了厚厚的纱布,手背上血迹晕浸出来,几乎要把白纱浸透。然见其捣药,动作间行动自如,似乎丝毫不受伤口影响,影七不免心中生出一丝钦佩之情来。
似乎是他停顿得久了,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苍白干净的脸,锋眉半月眼,挑眉时显出一丝凌厉的气势来。
两人目光交错,对方有一瞬间的异样,随即撇开头低了下去,继续手中的活计,影七却及时捕捉到了对方嘴角勾起的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弧度,似笑非笑。
影七若有所思。
明心殿里,统领拱手拜过正在批阅奏折的离行瑾,道:“陛下,您不日将要考校准、影卫的消息已经传下去了。”
离行瑾云淡风轻“嗯”了声,将奏折甩下,走至窗前,束手问道:“刑部尚书之子如何?”
统领心知离行瑾问的是什么,回道:“杨谆准卫与顾青武不合已久,如今两人同在准提宫,皆意在影卫副统之职,自是水火不容。”
统领欲言又止。
离行瑾今日心情糟糕,看他一眼,不耐烦道:“有什么话便说!”
顾凛统领只好道:“提刑司与刑部龃龉已久,陛下若想压下顾青武,刑部尚书的嫡二子,杨谆准卫似乎并不是最佳人选。”
统领说得已经算是委婉了,何止是不佳,简直是有些胡闹。
刑部这些年因为提刑司的存在,名存实亡,早已对他们这些影卫怀恨在心,陛下是影卫背后最大的支持者,自然亦是难得刑部忠心。刑部尚书面上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只怕背地里早站了太后一派。
若要让其嫡子插入影卫营中,还是地位颇为重要的副统领一职,无异于在自毁高墙。
而顾青武那边,其父乃威武将军。
前日早朝,陛下虽与威武将军撕破了最后的脸面,彼此关系亦是紧张,但南楚联姻一事未成,威武将军找不到发难的借口,此事便有回转的余地。
其实内心里,统领是不愿将威武将军视为未来叛党一路的,毕竟对方曾为大将军属僚,多年随其征战南北,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若这般人物都能倒戈成佞,陛下处境实在不妙。
但他又无法解释为何一向讷行肃言的威武将军会对宋琦一事做出这样大的反应。百周上下如今之所以还能忍受宋琦来使百周,不至恨其至深,皆是因为对方并未亲手残害百周一卒一将。
大将军之于宋琦,至多让人愤慨一句,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罢了。
威武将军的耿耿于怀在两国大义面前,未免有些失了大气和分寸了,顾凛这样近乎冷酷地分析道。
但即便如此,明面上的敌人也比刑部尚书这种不知何时会咬人的要容易对付得多了。
至少若顾青武为副统领,除非威武将军已经到了反叛逼宫的地步,否则不会在副统领一职上大做文章。
离行瑾听得他话中意思,似笑非笑:“你想多了,朕身边的这个位子,自然是留给最该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