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奔书房,所有人都在这儿等着了,个个愁眉苦脸的。
薛逊一落座,牛先生就问:“主子打算怎么办?”
还不等薛逊开口,祁红就道;“咱们弟兄只有两千出头,配备了炮火的船只有两艘,溃军虽败,可还有个军字,人数少说以万计,咱们可拼不过。瓜州一役,许多兄弟都受了伤,这大年节的开战,士气低落啊。”
这到不是诉苦,是实话。
“大家有什么意见都说说,咱们群策群力才好。”薛逊有了第一次独立主持瓜州通关的胜利,但还没自大到自己已经全知全能了。
大家看祁红挑明了,薛逊都没有生气,互相看了看,各自的打算都在眼中,心知肚明。牛先生率先道:“而今前有溃军,后有关门闭户的杭州城,咱们在杭后不过几个商铺据点,根基不深。想要对抗溃军,首先要有稳固的后方。要有稳固的后方,就先要和杭州开战。咱们处在中间受夹板气,不管和哪方开战,都是被围剿包抄的格局,何必拿自己的家底,为别人做嫁衣呢。主子若不嫌弃,我们原路而回如何?”
“老牛说的不无道理,金陵才是咱们的根基,刚刚传来消息,城中流民已被收服,朝廷重新占据金陵,还是史圭做知府。流民中领头作乱的已经被诛,听命于太子的驻军首领也已伏诛。我们和史家到底是老亲,正该相互扶持,再说,在金陵也有施展手段的余地。”马先生对这个意见也是赞成的。
他们当初因为一副地图野心勃勃的想要扶持新君,可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哪朝哪代的开国之君没有根据地,像他们这样开着几艘船满世界浪荡,犹如无根浮萍。刘皇叔还有个皇族的名声,薛家可没有这个保命符,保全自己还困难,谈什么大业。
薛逊诧异,难道大家的信心居然这么不足吗?他们刚刚没有伤亡的通过了瓜州城,那些兴奋的欢呼也不是作假,这是怎么了?
看主子神色有所松动,马先生再接再厉道:“主子不要觉得走回头路丢脸,咱们做生意的,哪儿有不委屈的,多少时候打落牙齿和血吞,况且咱们叶落归根也不丢脸。”
叶落归根?
薛逊恍然大悟,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人们的乡土情节。若是他能找到一片归属地,就像当初说目的地是梧州一样,大家还有个盼头。像现在一遇到困难,大家想的不是马上解决这个难题,直奔着梧州去,而是希望能回到金陵,那才是他们土生土长的地方。落叶归根四字道出了心声。
像薛逊这样满世界游荡,每个地方都能安家的人是不明白这种乡土情节的,或者是交通通讯的便利、城市的同化、语言的统一、饮食的多元化,让薛逊从前在哪儿都一样,忘了今时不同往日。
薛逊沉思一下,慢慢开口道:“金陵建祖宅到现在也不过百年,薛家上数五代是徐州人,马先生是太原人,牛先生是青岛人,金兽、银霜、铁血小时候进了通政司,恐怕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先父遇见你们的时候,也绝不是金陵。可想而知,金陵也不一定就是我们的老家。俗话说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俗话还说吾心安处是故乡,咱们正是开天辟地为后人做榜样的时候,在哪里安家就是哪里人,倒不必刻意回金陵。”
“退一步说,咱们回金陵,可金陵还有我们的位置吗?薛家举家迁徙,可没有和官府打过招呼,这样的作为已触犯律法,太子正虎视眈眈得盯着薛家,还要把这现成的把柄往他手里送吗?朝廷就算遭难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收拾薛家还是绰绰有余的,我们不能自投罗网。至于老亲不老亲的话就不用说了,说出来我都脸红,史圭和我之见可没有什么情分了。我倒不怕回去低头,可兄弟们的性命生死就捏在他手上了。”
“再看眼前的形势,杭州城固然紧守门户,可也不是没有谈判的余地,上次在瓜州,不就是谈下来的吗?大家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难了。”
没有一个根据地,就是让人放不下心,不管薛逊说的再好听,都改不了他们漂泊在船上的事实。
马先生试探问道:“若是谈不下来呢?”
“溃军就要到了,杭州知府也不是傻子,自然有谈判的余地。”薛逊笑道:“不过马先生的忧虑是对的,所以我们要先找个地方驻扎下来,诸位觉得慈溪如何?”
慈溪位于杭州湾南岸,与嘉兴隔海相望,与杭州相距不过百余公里,溃军要等来,得从这里经过才是。
“可哪里有大片的滩涂,咱们的船吃水太深,上不去。”这样的浅水地带只有小船才有机会上岸,可他们没带多少小船。
百姓们也知道沿海正在打仗,都收缩在城内,他们想征集渔船都征集不到。
薛逊总算明白,为什么每个男主角成就霸业之前都是前朝的官员将领,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基地,如何积累实力发展势力。
薛逊沉吟了一会儿,道:“和咱们一起来的商人都走了吗?他们是本地人,该有商船才对。”像薛家这样的楼船、战船不易得,普通民用船只还是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