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用了点力气把背上的人驮上来,并没有向大路上走,而是往小巷的深处走了过去。
如果这是最后一夜了,那么他想任性一回,他想再多和背上这个人相处一下,哪怕只有这一段路几分钟。
张浩把脚步变得很慢很慢,他其实在今年上半年已经把家里欠的所有窟窿都补了上去,父亲的病也已经恶化到了一定程度,可能撑不过今年,这么一走,张浩就真的只剩下他自己。
许孔雀虽然平时脾气暴躁,有时候真的能出来气个半死,还不把人心当心,但是偶尔这个人还是很暖的。
他家里欠下的债他几辈子都还不起,许家帮他还了,现在提出条件来,断然没有不答应这一说法。
虽然舍不得许孔雀,但也还好,许孔雀又不会喜欢他,他在那人身边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身份。
酒吧旁边的一辆黑色的保姆车里,许家大哥看着前面渐渐消失在黑暗里的身影,手指动了动,原本半开着的车窗尽数升了上去。
“许总,要追吗?”
被称作许总的人拿了一支烟夹在手指里,好像丝毫不担心自己弟弟的处境。
只是说,“他隔一会儿会还过来的。”
果然如此,约摸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张浩便背着人过来了,黑色的帽子还是压的很低,把人递给出来接应的保镖还是一声不吭,只是在人脱手的时候浑身一震。
然后又慢慢地垂下手去,站在原地等着许家大少爷说话。
许家大少爷手指扶在方向盘上,并没有回头看他,“想好了?”
张浩点头,“谢谢许少爷给这个机会。”
许家大哥笑了一声,“你照顾我弟弟也很久了,不用这么客气,以后叫哥就行了。”
张浩点了点头,却是没叫出口,人家让你叫你就叫,说不介意应该也是假的,谁会想要有一个被人包养的弟弟?
本来几年前已经把自尊心扔掉的张浩,突然在离开了许家之后,又把自尊心捡了起来。
张浩从那里回来,躲了大概有一个星期,等自己的父亲咽气,之后抱着父亲的骨灰飞到了离这里很远的一个城市,开始许家大哥给他安排的第一个工作。
张浩毕业的那一年22岁,他高中毕业以高分考上电影学院,却因为家里没钱再也上不起学,父亲又病倒,只好出来打工。
穷人家的孩子成熟的早,在许孔雀为了一个想要的东西跟家里大吵大闹的时候,张浩已经非常沉稳和懂事,也在酒吧那遇到调戏他的客人可以游刃有余。
和他们斗智斗勇自然是累的,而且他父亲的病再也不能耽搁,于是在许孔雀帮了他一次,并开出条件之后,他答应了。
包养这个词他一直耻于说出口,但他知道这一直是一个事实。
这次从许家离开,张浩虽然是用许家的资源往上走的,却打算改个名字,好好生活。
从此这个世界上,他的生活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许孔雀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他眯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昨天喝的实在是太多了,现在嗓子火辣辣地疼,太阳穴也像是被人拿着锥子从里面往外敲一样,他张了张口,“张浩。”
第一声没有发出声来,许孔雀皱着眉艰难地咽了几口唾沫,声音大了一些又叫道,“张浩。”
并没有任何人回答他,许孔雀晃了晃脑袋,低着头皱着眉分析脑子里出现的信息。
他每次喝醉早上醒来的时候,张浩都在旁边啊,这次怎么不在?
脑子终于清晰的许孔雀想起来是张浩走了,他才买醉的,他骂了一声从床上下来,气呼呼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不顺的时候还朝屋里的碍他脚的东西都踹了几下。
他是把张浩当替身,但是其他的他觉得自己作为个金主对他还是不错的,要是没有他,张浩还不知道在哪里躲着呢。
他大学毕业那年,遇到的张浩已经在社会上打拼了三年了,实在是入不敷出他又看人背影像赵奕才想要出手帮帮他,要是平常他遇到这样的人,真的理都不会理,跟他说话还怕弄脏了衣服。
那年张浩22岁,在酒吧当服务员。
要不是看他的背影确实非常像赵奕,他又那么想念他赵哥,长的还行,光是天天被客人摸手这一点,许孔雀都不会要他。
现在居然是他先离开,许孔雀万万想不到,居然会是张浩先离开。
说起来他们两个是同岁的,但是张浩那个人实在是太闷,不会说话,明明是该他先厌倦张浩的,张浩怎么敢在他还没厌倦他之前离开?!
许孔雀越想越生气,把屋里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了之后,怒气冲冲地出了门,开始派找张浩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