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卫军分子的两条腿象瘫了似的蹲下身去捡党卫军军官证、党证和勋章证书。他刚一蹲下身,就看到军官证是空的,只是一个证件皮夹,里面什么也没有。
党卫军分子抬起头,象是抱怨似的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这位瘦削的,戴着眼镜的人,从外表看他很象党内的要人。除了从下向上看了一眼这位戴眼镜的人以外,他再也没来得及干什么。旋风一下子跳到这个蹲下身的人身上,把他压倒在地。
第二个党卫军分子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什么,斯捷潘用手捂住他的嘴,谢多伊把他的身子一横,拖进了敞开的汽车门里。可是他的钢盔却在人行道上滚动着,发出丁丁当当的声响,这声音是那样可怕,那样刺耳,犹如上百个警报在吼叫,犹如汽笛在咆哮,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直到撞到马路坎上才静下来。
谢多伊猛地朝旋风按住的那个党卫军分子扑过去,他们两人一起将他举起来,扔到已经躺在车里的那个党卫军分子身上,那家伙浑身哆嗦,两条腿乱蹬乱踹,苍白的面孔不停地摆动。
旋风急忙跑到钢盔前,抓起来扔进了汽车,又警惕地朝四下里看了看。
&ldo;现在还不能太急,&rdo;他对自己说,&ldo;不能。我那些带指纹的假证件还扔在人行道上,现在怎么能急着走呢?由于紧张和害怕我的手指在那一瞬间渗出了汗水,所以指纹印在了上面,就象在监狱按手印时一样。好,应该立刻把它们捡回来。这样才行。还有什么?看看,旋风,仔细看看。好象没事了,对吗?血。这是我跳到他身上时,他一下子咯出来的。糟糕。还有烟叶。见鬼。不好。如果我现在要来阿佩尔的手套,去擦地上的血迹,那未免显得太可笑了。记得有个人用没戴手套的手擦马路,一张张法西斯的肥大的脸围着他格格地怪笑,这事发生在什么地方?在哪儿?噢,对了。是电影。这是一部描写马姆洛克医生的好电影。就这样。得赶快走。在这里是没有别的办法的。我们耽搁了多长时间?不错,我就觉得有五十来秒钟。多了八秒钟。是四十二秒钟。&rdo;
旋风跳到阿佩尔旁边的座位上,说:&ldo;开车。&rdo;
阿佩尔猛地启动了汽车,发动机吼叫起来,可是还没等他松开手闸,汽车吭哧了几声,又抖的了几下,发动机熄火了。
阿佩尔缓缓地伸出左腿,好半天才触到起动机踏板,用脚尖顶住,使劲一踩,发动机只是哀嚎了一声,并没有闪出一点火星。能听见风扇皮带的转动声和供油器的嘎嘎作响声,但发动机仍没能起动。
&ldo;打开油门,&rdo;旋风用象是别人的尖细的声音说。
&ldo;我打开了。&rdo;
&ldo;你忘记开了。&rdo;
旋风按了一下仪表盘上的白色按钮。
&ldo;这才是打开了呢,怪人,&rdo;他说,&ldo;等一下。再等一会儿。早呢。别急。等一等。让油流一流。&rdo;
旋风扭过头,看了看自己的人:克雷霞靠在座位上躺下了。波格丹诺夫扬着下巴,弓着背,双手掐着第二个党卫军分子的脖子,而谢多伊在一本正经地卷他的烟。
&ldo;自家的?&rdo;
&ldo;什么?&rdo;谢多伊没明白。
&ldo;我是说,烟叶是自家种的吗?&rdo;
&ldo;自家的。&rdo;
&ldo;新的吗?&rdo;
&ldo;去年的。&rdo;
&ldo;能给我点吗?&rdo;
&ldo;可以。&rdo;
&ldo;好,&rdo;旋风对阿佩尔说,&ldo;试试吧,朋友。&rdo;
阿佩尔用小心翼翼地,象是一种舞蹈似的动作探出脚尖,踏在起动器的踏板上,但他没有踩。
&ldo;我害怕。&rdo;他小声说。
&ldo;唉,这有什么,&rdo;旋风说,&ldo;踩。&rdo;
阿佩尔使劲一踩,发动机吭哧了几声,轰鸣起来。旋风甚至都能十分清楚地想象出:最初从排气管里喷出的浓烟是深蓝色的,接着由蓝色变成了淡紫色,而现在,汽车开动了,烟已经成了无色的。
&ldo;不管怎么说,上帝是存在的,&rdo;旋风对谢多伊说,并且还干笑了几声。突然他感到整个左臂──从肩部一直到手指尖冰凉彻骨。
&ldo;什么?&rdo;谢多伊惊异地问。
&ldo;没什么。&rdo;旋风说,&ldo;我这是跟科利亚说话呢。&rdo;
当他们的车开到普兰特时,旋风关上了窗子。起风了。在一条窄小的胡同里(旋风从集市上逃跑后曾钻进去藏身的理发店就在这条胡同的后面),在离火车站九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两个男人的身影闪了一下。那两个人脸对脸站得很近,两个人的脑门都快贴到一起了,就象两个打架的小孩或两个喝醉了的酒友。旋风觉得背对着他的那个人象是科利亚。
第十八章血
1、预言家
施蒂利茨先后两次到天主教教堂和&lso;法兰西&rso;旅馆去接头,但都没能联系上。他当然不知道,也无法知道,与他接头的不是同他一样身分的谍报人员,而是前线侦察机关的侦察员。但是,认识和推测──这两种能力是侦察人员必不可少的,缺少它们,那注定是要失败的。侦察人员也和普通人一样,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不同的是,他应该在思考中作出推测──一种近乎凡尔纳幻想式的推测。
所以,前天夜里,在发现跟在身后的尾巴之后──这尾巴很奇怪,只有一个人,所以施蒂利茨便作出了两种推测。第一种:这是盖世太保的傻瓜施韦雷尔为表示效忠,把他当作舍伦贝格身边的重要人物,给他派来的一个类似保镖式的人物。施蒂利茨认为象施韦雷尔这种反间谍侦察人员做出这种举动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第二种:可能是自己人派来的联络员,但此人还没有经验(但是,天下无难事,在利沃夫同基辅肃反委员会一个年轻小伙子一起工作的经验使伊萨耶夫相信,在战争中获得经验比在和平时期要快)。可是,老实说,在这样的形势和这样的紧急关头,不妨派个有经验的人来;不过,施蒂利茨转念又想,很可能,总部认为克拉科夫是个&lso;循环&rso;性的城市──难民,军队调动,还有受当地条件制约的各种困难,所以采取了这一步骤。然而,哪里的&lso;循环&rso;性越大,哪里的秩序就会异常混乱,而哪里的秩序异常混乱,哪里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然而哪里成功的可能性也同样很大,但必须做到人选正确;需要奥列科&iddot;敦季奇那样的人物。施蒂利茨估计前来与他联络的人很有可能是前线侦察机关派来的,因为无论是拯救克拉科夫有关的任务,还是与那个向伦敦投掷飞弹的冯&iddot;布劳恩的试验有关的任务,没有前线侦察机关的协助,没有地方地下组织和空降兵的参与是不可能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