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诚被她吓坏了,抓着她的肩膀摇晃道:&ldo;师姐,你怎么了‐‐&rdo;
程若兰不住地摇头:&ldo;诚儿,这个琴莺……不对,她根本不是什么琴莺,她是……&rdo;
话音未落,便被长剑出鞘的声音盖过了。
风长林见曲鸿愣在原地,师妹师弟都吓得魂不守舍,哪还能再等,铮地一声,将&ldo;云水剑&rdo;拔出鞘。那是一柄三尺有余的长剑,剑身上的凛凛青光流转而出,立刻溢满了房间。他横剑于身前,喝道:&ldo;琴莺姑娘,我不想在贵舍伤人,请你不要逼我。&rdo;
他下定了殊死相搏的决心,语气中透着一股威严。乐诚望着师兄的背影,也终于鼓起勇气向前一步,将佩剑拔出,沉声道:&ldo;师姐,这一次我来保护你。&rdo;
四人站在一处,其中两个还举着剑,对她怒目而视。琴莺冷漠地笑了一声,目光在四人身上扫了一圈,出人意料地收回短刃,转过身,缓步回到桌旁。
谁也不知她要做什么,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她的手指搭在琴弦上,优雅从容地抬起手腕,指尖轻勾。
曲鸿大梦初醒一般,浑身一凛,高呼道:&ldo;不好,琴声不能听‐‐&rdo;
已经晚了。琴莺忽地将琴弦一扫,五弦齐鸣。细小的旋律猛地放大无数倍,汇成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巨响,以五根细弦为依托,连绵不绝地奔涌而出,如狂潮,如飓风,如惊雷,在狭小的室内迸开。
房间四壁的烛灯悉数被吹灭,角落里的镂花屏风被震得粉碎,像纸片一样七零八落。阳台上的花架也跟着塌下去,花株被拔去根基,瘫软在地。窗边的帷帐高高扬起,露出外面惨淡的夜空,和夜空正中高悬的月亮。
风长林被震得连退几步,险些昏厥过去,只觉两耳蜂鸣不止,眼前一片昏黑,喉咙里有一股腥味泛起,仿佛被千钧大石压住胸口,闷痛难耐。
在他身后,乐诚已经坐倒在地,手里的剑摔出数尺之外,程若兰也惊骇不已,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拼命擎住&ldo;云水剑&rdo;,挡在师弟师妹面前,忍下胸中闷痛,费力地睁开眼。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他看到屋中凌乱一片,宛如废墟,而琴莺立于月光之中,长发披肩,五指扶在琴上,脸色惨白,细润的朱唇慢慢牵起,定格成一抹凄厉的笑容。
而后她忽地纵身而出,这一次比上次还要更快,短剑出鞘,在身前扫出一道弧。
一道夺命的弧,直取向他的脖颈。
剑气疾行,如电光火石,可他不能闪避,他的身后还有两个人要保护。他将云水提起,横在身前,咬紧牙关,迎上了银色的剑锋。
两锋相撞,又是铿锵一声,比方才那次还要尖锐,还要刺耳。但风长林还是接下了这一击,后脚撤了一步,两手撑住长剑两端,稳在原地,岿然未动。
挡下这一击的并非他自己的力量,还有一个人站在他身边,用玉笛格在短剑根处,帮他抵消了一半的劲力,竟是曲鸿。
风长林喜道:&ldo;鸿弟,多谢你了。&rdo;
曲鸿递给他短暂一瞥,便转向对面道:&ldo;琴姑姑,求你快住手,我真的不想伤害他们,你听我一句吧!&rdo;
琴莺停在两人的面前,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在曲鸿身上来回打量,令后者感到一阵本能的战栗。
方才她的动作太快,头上的银钗甩落在地,头发随之披散开来,凌乱地搭在肩上。繁缛的外裙也被她甩脱,露出里层的衣衫,竟然是一席贴身的黑袍,制式简洁,小臂用腕套裹着,短剑便藏于腕套下方,平时被宽大的罗袖盖住,很难看出,此时此刻方才露出破绽。
没了裙袍的遮盖,她的身形更显高挑瘦削,胸膛平坦,肩颈处线条硬朗,实在不像是女人,反倒更像个男子。
曲鸿和风长林双双惊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月下的分明是个挺拔的男人,尽管他的眉眼仍是琴莺的眉眼,甚至还带着脂粉的余痕,但神情已然转变,由秀丽娴静变得冷峻凛利,竟与方才判若两人。
他咄咄逼人道:&ldo;鸿儿,你可想清楚了,当真要用他留给你的兵刃来对付我?&rdo;
曲鸿惊骇不已:&ldo;你……你竟是……&rdo;
&ldo;不错,我是男人。&rdo;他平静地答道,声音俨然变得低沉,冷漠,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在两人身后,程若兰终于止住战栗,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开口道:&ldo;琴莺,难怪我觉得这个名字分外耳熟,你乔装的手段实在太高明,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去想。玄铁短剑,夺命长琴,你果然是摘星楼的人,你便是那&lso;翻弦索命&rso;的秦英。&rdo;
秦英向她投去一瞥:&ldo;小姑娘,不管你从哪里听说我的名姓,可你说对了一半,我曾是摘星楼的人,只可惜那已是过去之事,当年七名御使之中,叛逃而出的先后有两人。&rdo;
程若兰迅速地瞧了曲鸿一眼:&ldo;他的义父是其一,余下的那个就是你。&rdo;
秦英点头道:&ldo;不错。&rdo;
他的眉目凛然,神态清冷而淡漠。任谁能料到,风姿绰约、声名远扬的临安名妓,竟然是一个隐姓埋名的江湖杀手。
秦英不再与她纠缠,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转向曲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