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林一直站在旁边,等待两人挑完。曲鸿道:&ldo;你把最好的都让给他们啦。&rdo;
风长林点头,淡淡道:&ldo;他们是我的师弟师妹,本该如此。&rdo;
曲鸿嘴角勾起一笑,从背后伸出手来,手心托着一个红彤彤的柿子,竟比方才那些都要好。原来他洗到最后,还在手里留了一个,没来得及往石头上放。
他把最红最大的柿子放在面前人的手心:&ldo;这个给你尝。&rdo;
风长林眨了眨眼,摇头道:&ldo;还是你吃吧。&rdo;
曲鸿笑道:&ldo;我又不是你师弟师妹,你不必连我也谦让。&rdo;
风长林又怔了一下,明明是句理所当然的话,他却是第一次从别人口里听到,并因此感到几分不合时宜的开心。
他不再推脱,满怀期待地接过柿子,捧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薄薄一层柿皮很容易被咬破,里面的汁水淌出来,在舌尖上漾开,又润又甘。他惊喜道:&ldo;鸿弟,真的好甜啊。&rdo;
曲鸿望着他,对上一双淡褐色的眼睛,看到满满的光芒。
☆、江湖儿女(三)
四个人牵着毛驴,携着灰鸟,在鱼米乡的清瘦田水间走了几日,天上时有霏霏秋雨洒下,雨势不大,清冷细润,并不影响赶路。到后来,道路渐渐起伏,原是近了会稽山地界,只消绕过这山,临安就在眼前了。
山路蜿蜒,黄叶夹道,风景虽好,走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黄昏时分,四人总算在山脚边找到一间酒家,迫不及待地坐了进去。
说是酒家,其实不过是间半敞的棚院,店面不大,客人也寥寥,店家是个和颜悦色的老头,叼着一根旱烟坐在门廊下,慢悠悠地问道:&ldo;几位小友是来登山观秋的吗?&rdo;
风长林上前行了个礼,答道:&ldo;不是,我们去临安,途径此地,来歇歇脚。&rdo;
&ldo;哦,要去城里玩啊,&rdo;老头把烟斗在手上磕了磕,&ldo;城里的花灯节刚过,不过秋菊尚在花期,隔几天就是赏花大会了,你们应该赶得及。&rdo;
&ldo;大师哥,你听见了吗,赏花大会!&rdo;程若兰两眼放光,嘴里嘟囔道。
风长林假装没有听见,转向店家道:&ldo;有劳老爷子给我们备点菜饭吧,不用太精细,管饱就行,我这几个弟妹赶了一天的路,都饿坏了。&rdo;
&ldo;好说,&rdo;店家抬起烟斗指向门外,&ldo;你们来的可巧,我家伙计刚好挑了米面回来。&rdo;
话音未落,便听一阵脚步声渐近,一个男子肩扛扁担,挑了米面,踩着院门口外的青石砖,缓缓走来。
他看上去正值壮年,身形挺拔,□□的胳膊上肌肉紧实,可走起路来却很慢,动作一瘸一拐,原来是坡了一只脚。风长林见状,忙起身道:&ldo;这位兄台,我帮你‐‐&rdo;
老板却摆摆手道:&ldo;不用不用,你且坐着吧,我这伙计,最讨厌人别帮忙了。&rdo;
&ldo;可是……&rdo;
&ldo;放心,他应付得来。&rdo;
那伙计并不看店中客人,径直穿过棚院,在厨房外停下,扛着扁担的右肩忽地向上抖,这一斗里施了内劲,沉重的扁担被凌空甩起,连着两头的箩筐也被抬起来。那人扬起手腕,抓住扁担中段,向前一送,扁担竟从两头的绳索里毫无阻碍地钻了出来。
整套动作行得极快极稳,箩筐几乎无声地落在地上,唯有扁担向前飞出。那人擒住扁担后尾,提臂一翻,偌长的棍子被他轻巧地收回,临空画了个圆,稳稳地杵在地上。
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把扁担支在门后,蹲下身去拎箩筐。
风长林不禁赞叹道:&ldo;兄台好身手,江南武林当真是卧虎藏龙,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惭愧惭愧。&rdo;
那人回过头,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脸绷得像一块石雕。
风长林感到一阵尴尬,再度开口之前,话头却被曲鸿抢了去:&ldo;这位兄台,你方才使的,可是太行山凌云寨的棍法。&rdo;
那人眉毛一扬,深沉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波澜:&ldo;你怎么知道?&rdo;
曲鸿答道:&ldo;小弟混江湖久了,对江南海北的功夫都略知皮毛,方才兄台挑肩,捻棍的手法,干脆利落,轨迹浑圆,正是那凌云棍法中的一式&lso;举重若轻&rso;,这套棍法讲究巧劲,以四两拨千斤,我见兄台挑了这么沉的担子,仍能收放得自由随心,实在钦佩得紧。&rdo;
那人神色缓和下来,微微点头道:&ldo;说的不错,这棍法我从会走路起便开始练,练了一辈子,想不熟也难啊。&rdo;
曲鸿又问:&ldo;听兄台口音,果真是淮北人喽?&rdo;
那人略作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程若兰和乐诚两个小辈一直从旁没敢作声,听了这番话,交换了一个目光,好奇心大起,程若兰干脆伸出一只手,偷偷扯风长林的袖子。
店老板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抽了口旱烟,在嘴里吧嗒几下,随后撑着桌沿缓缓起身,道:&ldo;二石啊,饭我来煮,你和这几位小友聊聊吧。&rdo;自个儿提了米,往后厨走去。
风长林求之不得,忙迎着那伙计落座,自我介绍了一番,又问道:&ldo;不知兄台如何称呼。&rdo;
&ldo;王二石。&rdo;那人简单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