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听后,争辩说:&ldo;对子所言之英雄,牧服矣。只是兼并天下,恐不过矣?难道宜安君真能眼睁睁见着赵国成奴隶之国?&rdo;宜安君说:&ldo;非也,天下本一家,皆为炎黄之子孙,现在天下分裂,只是君王们划分了势力范围罢了。吾深觉,要完全解决问题,只有天下统一。而统一,非此英雄不可……&rdo;他正说着,一个家僮跑进来,将一个名谒给他。上面写着:&ldo;秦国公子与吕不韦拜会宜安君&rdo;。
赵临看到&ldo;吕不韦&rdo;三个字,颇有几分不乐,但是再搪塞不见客就有些无礼了,于是要家僮将他两人迎进来,自己去接待以显宾主之礼。
于是李牧与赵临走出射圃。这时从大门外一前一后走入两个人,一人在前,身着黑衣,衣襟上刺着一对青龙,容长面貌,顺着眼,头戴长冠,腰佩长剑。另一人稍后,与前一人装扮大致相同,只是少了对青龙,他的目光锐利,似乎能把无缝的蛋看破,只要里面有钱。宜安君认得他,他就是阳翟商人吕不韦了,从不做赔本生意,几年前,当他破家为扶助子楚时,人人都不解,今日子楚为嫡子,名重秦赵二国,吕不韦从此由商人华丽转变为公家人,别人或许一惊一乍地没明白,可赵临却是看透了,&ldo;吕不韦可不做赔本生意&rdo;,宜安君暗暗地想。
赵临向他们拜了一拜,他们也回了礼。吕不韦恭谨地说:&ldo;宜安君乃当世豪杰,秦公子与臣早想来拜会,不虞宜安君卧病,臣不好打扰,故不韦现在才来拜谒。&rdo;宜安君客气地回答:&ldo;多谢子之关切,临身体不适,未能迎客,望足下二位原谅。&rdo;虽为回吕不韦的话,却不看他,只是与子楚交谈,并要他进屋。
李牧见吕不韦如此不受待见,其实宜安君平日待人谦逊有礼,这其中自有缘由。原来吕不韦与宜安君有几分交情,吕不韦曾经在邯郸没有本钱,无依无靠,度日艰辛,一次偶然的机会,宜安君碰到他,觉得他十分有商业头脑,便资助了他一百金,吕不韦果然不负所望,很快捞到了第一桶金,最后成了阳翟首富,家累千金,宜安君本以为他有几分义气,便将家中一个绝色舞姬许配给他。那舞姬为赵王所赐,赵临却不受,赵临认为她办事机谨,便赐姓&lso;赵&rso;,他人称为赵姬。姬,有美人之意。吕不韦与她没过几年便送给了子楚,这让赵临十分恼怒,认为吕不韦无情无义,便断了与他的来往。
李牧正想着,突然看见从偏门进来一个清丽佳人,还抱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身材未长,这倒与普通孩子无异。&ldo;秦国小子?&rdo;只是李牧觉得一见他有些诧异,那孩子十分聪明,知道李牧正看着他,也盯着他,李牧看那水灵灵的转来转去,似乎看透了别人的心思,李牧转动了视线,被一个孩子这样看着总有些不舒服。
那女人是赵姬,孩子是嬴政,嬴政看着宜安君说话时八字胡一抖一抖的样子,觉得十分滑稽,便笑了起来,大人的世界在孩子眼里如此奇怪。
宜安君见此,也笑了起来,胡子一抖一抖的,自夫人苌碧殁后,这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便从未这么笑过了,&ldo;好,好,想必政哥儿是想和妹妹玩了。&rdo;宜安君拍着他的背,要人将自己三岁的独女-‐‐舜华抱了出来,舜华见了政哥儿,就使劲摇着手中的拨浪鼓,扑通扑通的声音就像一颗快活的心在跳动,赵临吩咐其它下人跟着赵姬和孩子们去街上玩,自己则邀客人进屋。
赵临与子楚谈论当事,将他的为人大致弄清楚了。酒过三巡后,宜安君赵临并不上歌舞,赵临抱歉地说:&ldo;公子请见谅,亡妻逝不过三年,临恐不能以歌舞尽今日之驩。&rdo;子楚答道:&ldo;宜安君懂礼,楚岂是不通情理之人。&rdo;赵临顺便看了眼子楚身边的吕不韦,欠身道:&ldo;请恕罪,临失陪了。&rdo;他说是要更衣,走出了正厅。吕不韦心领神会,一会儿也借口出来了。
吕不韦走进后园,景致倒也平常,只是些寻常草木,除了院子中的一棵木槿和桃树为苌夫人手植,就无鲜艳颜色了。宜安君虽为赵王弟,邯郸豪家,生活却十分简朴,不爱与小人游,为人安静,以前为赵将镇守代地,如今赋闲在家,自妻亡后,更是闲云野鹤。
此时宜安君站在桃花树下,天气虽然仍回冷,但这桃花开的很好,落英缤纷,简直如血一般,赵临想起夫人那衰弱的面容,难道夫人的生命活力竟让树给吸收走了吗?还是红颜易老,青春易逝,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呢?赵临陷进了思索的漩涡。
吕不韦小跑过来,看宜安君站在树下伤感,便看穿了他的心事,不韦说:&ldo;逝者已矣,今忧何用?&rdo;
&ldo;&lso;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rso;世上最懂临之人已去,怎能无知己飘零之悲?不可断绝也!然而,&rdo;赵临话锋一转,&ldo;如今有些人竟然抛妻弃子,唯高官厚禄是图,这种人难道会懂临吗?&rdo;
吕不韦听到&lso;抛妻弃子&rso;,心里一怔,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他知宜安君有义,便狠下心说:&ldo;宜安君,不韦是唯利是图,然而宜安君可知不韦之苦衷?不韦为了秦公子,已经破家了,不韦已无退路。君是王孙公子,怎能明白我等?可我还是要坦白,如今这个世道,奸吏横行,国家贪钱,打压商人,钱再多又有什么用?一场小小的战争,就能让巨富破产,性命不保,不韦算是看清了,有权,才能活下来,才能治人而不为人所治。不韦知君担心我,才好言相劝,只是不韦已孤注一掷,没得选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