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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第1页)

因此,又一次,有一个与哥白尼的行为相类似的行为有待于我们去完成,这就是以无限的名义摆脱显见的现在的行为。很久以前,当西方心灵从托勒密的世界体系过渡到只对今天的它有效的世界体系的时候,当这后一世界体系把处于某一特定星体上的观察者的位置看作是偶然的而非常规的位置的时候,它就已经在自然领域完成了那一行为。

使世界历史摆脱偶然的角度,不断地重新界定&ldo;现代时期&rdo;,类似的这种行为既是可能的,亦是必要的。确实,在我们看来,公元19世纪要比公元前19世纪丰富得多、重要得多;但是,同样是在我们看来,月球也要比木星和土星大得多。物理学家很久以前就摆脱了因相对距离造成的先入之见,而历史学家还没有。我们总是把希腊人的文化视作是与我们自己的&ldo;现代&rdo;文化有关的&ldo;古代&rdo;文化。可是,反过来,相对于伟大的图特摩斯‐‐他生活的时代比荷马还要早一千年‐‐的朝廷中那已经趋于完成而只具有历史意义的成熟的埃及人而言,希腊人不就是&ldo;现代人&rdo;么?对我们而言,在西欧土地上发生于1500~1800年间的事件,构成了&ldo;世界&rdo;历史最为重要的第三个阶段;相反,对于中国的历史学家来说,当他们往后看并用4000年的中国历史来评判的时候,西方的那些世纪基本上是短暂的和不重要的插曲而已,比起汉朝(公元前206~公元220年)的那些世纪来,其重要性简直差之万里,在他的&ldo;世界&rdo;历史里,汉朝的那些世纪才是划时代的。

因此,使历史摆脱观察者的偏见的擎制,将是接下来的全部目标。在我们自己的情形中,这种偏见就体现在,我们把历史看作不过是某个导向偶然的现在的局部过去的记录,至于那一现在的理想和兴趣,则被看作是衡定成就和可能性的尺度。

自然和历史,是人的可能性范围里相互对立的两个极端,借助于这两者,人便能整理那诸多的现实性,使其向他呈现为一个世界图象。自然,就其指定生成之物的位置为既成之物而言,它乃是一种现实性;历史,就其参照既成之物的生成过程来整理既成之物而言,则是另一种现实性。一种现实性作为对心智的唤起物,乃是沉思的对象,另一种现实性作为感官的保证,则是批判地理解的对象,前者在柏拉图、伦勃朗、歌德和贝多芬的世界里有生动的说明,后者则在巴门尼德、笛卡儿、康德和牛顿的世界里有所体现。在严格意义上说,认知乃是把已完成的东西称作&ldo;自然&rdo;这样一种经验的活动。被认知物和&ldo;自然&rdo;其实是同一个东西。数学的数字符号已向我们说明,被认知物的集合与机械地界定的物的世界是一回事,物一劳永逸地遵循着定律,物受制于定律。自然便是由定律所统摄的必然性的总和。所存在的只有自然的定律而已。凡是明其职责所在的物理学家,没有一个人愿意超越这些界限。他的任务就是去建立一个有序的代码,不仅要把他在自然图象‐‐对于他本人而言,这图象是固有的‐‐中所能发现的一切定律包括在内,而且要进一步详尽无遗地、不加保留地把那一图象表达出来。

另一方面,沉思或内视(vision)‐‐我想起了歌德的话:&ldo;应当小心地把内视和观看区分开来&rdo;‐‐则是这样一种经验的活动:它就是历史本身,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正在完成的过程。那曾经存在的,即是已经发生的,而这就是历史。

每一个发生都是独特的、不可重复的。它带有方向(&ldo;时间&rdo;)的标记,带有不可逆性的标记。那已经发生的,从此以后,即是既成的,而不再是生成的;是僵死的,而不再是活生生的;是属于不堪回首的过去的。我们的世界恐惧的情感就源出于此。相反,一切被认知的事物,都是无时间的(tiless),既无所谓过去,亦无所谓未来,而只是单纯的&ldo;在此&rdo;(there),因而具有持久的有效性,其实,自然定律的构成本身所要求的,就是它应当如是。定律和定律所统辖的领域,都是反历史的(anti-historical)。它们排除了偶然性和因果性。自然的定律是僵硬的、故而也是无机的必然性的形式。由此容易看出,为什么数学作为用数对既成之物的一种整理,一直且唯一只与定律和因果性有关。

生成没有定数。我们只能对无生命的东西进行计算、度量和解析,而只要是活生生的东西(thelivg),就必定与现存的东西(livgness)是相分离的。纯粹的生成,纯粹的生命,在这个意义上说,皆是不可限制的。它超越于因果的领域之外,超越于定律和度量之外。一种深刻的和纯粹的历史研究,决不会寻求与因果定律相一致‐‐或者说,如果它这样做,那它就没有理解自身的本质。

同时,历史,若加以正面处理的话,并不是纯粹的生成:它是一种意象,是从历史学家的醒觉意识中发射出来的一种世界形式,在那一醒觉意识中,生成主导着既成。通过科学方法抽取任何结果的可能性,要取决于既成之物在所处理的题材中所占的比例;依据此假设,在历史的情形中,那些科学方法总存在一个缺陷,那就是:比例越高,所呈现的历史就越是机械、越是合乎理性、越是符合因果。甚至歌德所理解的&ldo;活生生的自然&rdo;‐‐它完全是非数学的世界图象‐‐也包含有许多死气沉沉的僵死之物,使得他至少要科学地处理他眼前的东西。但是,当既成之物的这一内涵缩至非常小时,历史便会变成几近纯粹的生成过程,沉思和内视就会成为一种只能在艺术的形式中发生的经验。但丁在他的精神之眼的面前看作世界之命运的东西,他通过科学是不可能达致此境的,同样,歌德也不可能通过科学的方法获知他在创作《浮士德》的伟大时刻所看到的东西,普罗提诺和乔尔丹诺&iddot;布鲁诺也不可能从科学研究中提取他们的内心视象。所有有关历史之内在形式的争论,其根源皆在此对比中。面对相同的对象或事实集合,每个观察者都根据自己的倾向而对整体产生不同的印象,这一印象是捉摸不定的和不可言传的,它构成了他判断的基础,赋予了他的判断个人的色彩。既成之物被把握的程度,在各人那里是不一样的,这本身就足以说明,他们在任务和方法上从来就无法达成一致。每个人都指责别人缺乏&ldo;明晰的思维&rdo;,不过,这一短语所表达的东西,并非唾手可得的,也不意味着程度的优越性或优先性,而只是意味着种类的必然差异。这同样适用于所有的自然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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