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晚。”月陇西抿唇,考虑片刻,无意识地压低声音,“他向我坦白了此事。并且告诉我,不出意外地话,你两天之内就能破案。我的确有意包庇他,于是赶在你破案之前结了案。”
卿如是蹙眉,不满地眯眸,“为什么要包庇他?”顿了顿,她没憋住,吐出两个字,“狗官。”
不知为何,月陇西竟不生气,还异常受用地莞尔道,“你说得都对。狗官啊……我是。”
卿如是:“……”她觉得月陇西今日的脸皮比之往日要厚实些。
不再插科打诨,月陇西道,“我包庇他,一是因为我已决定将他收为己用,二是因为……他用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威胁了我。敢威胁我,能威胁到我,都是他的能力,我十分欣赏,所以决定包庇他。”
“再如何有能力,也不能成为杀人犯罪的理由。”卿如是盯着他,目露鄙夷,“他杀了人,你就全然不追究了?”
“我会以我的方式追究。杀了人肯定要付出代价,至于是什么代价,不是平民百姓说了算,而是权力说了算。我愿意赦免他,就可以赦免他。我不愿意赦免他,就可以要他死。”
卿如是紧盯着他,颇为看不起。
月陇西肃然道,“卿卿,在帝王的统治下,有权力的人杀人偏就是不犯法。”
“好比我是世子,我心情不好,随便处置一名家仆、随意设计杀掉平民,谁也不会追究我的责任。反之,家仆、平民若因血海深仇杀了人,就得被晟朝律法制裁。没有人真正遵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很不幸,很可悲,我们就活在这样的朝代,必须遵守这样不公平的规则。”
如崇文当年对她说的那样。很不幸,我们就活在这样不公平的朝代。
可是当年她不遵守惠帝的规则,不也安生了那么多年吗?
卿如是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忽然反应过来,狐疑地问,“你叫我什么?”
月陇西意识到方才失口,他自己也怔了怔,随即又没皮没脸地挑眉笑,“卿卿啊。怎么,不好听?”
卿如是偏了偏肩膀,蹙眉叱他,“别这么叫,挺别扭的。一个姓氏有什么好卿来卿去的,我爹还姓卿呢。”
月陇西:“……???”他怔愣地凝视着卿如是,没绷住,低头笑出了声,“真不愧是你啊,一如既往地……”
清奇可爱。
卿如是不再计较他的叫法,双手捧腮,“萧殷是因为沈庭的侮辱才想要杀他的吗?”
他偏着头端凝她,眉目温柔,“不是。萧殷是个潜藏极深的人,他内心足够强大,不会因为这些不足挂齿的小事而杀人。他杀掉沈庭,主要是为了迎合我父亲。沈大人素来与父亲不睦,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坊间皆知。”
卿如是恍然。她想起月陇西曾对她说过,萧殷这人极有野心,很会在时机来临时露出锋芒。
他杀掉沈庭,成为嫌疑人,诱得月陇西前来问询,私下与其往来,展露自己的才能,赢得月陇西的欣赏,进而得到被栽培的机会。
最后以自首的方式将一切坦白,让月陇西明白,他虽身份低贱,但想要杀一个人也可以算计到全身而退的地步,也让月陇西知道,他有意讨好月府,他希望为月府所用。
而沈庭的死,就是为月府所用之前献给月府最大的礼。
就算月陇西没有因为欣赏他、或是被讨好而保下他,他也留下了后招:威胁。他能凭借威胁月陇西保全自己。只要他杀人无罪,大不了不去月府,可以另谋出路。
步步算计,滴水不漏。萧殷实在太可怕。
她难以想象,那个无意间看到自己一截脚腕都会耳梢发红的人,竟能设计出这般精妙的局。
只是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威胁到堂堂世子。
卿如是有分寸,这毕竟是私事,她没有追问。
沈庭案聊完,她自觉没有再待着的必要,起身欲告辞,却被月陇西一把拉住。
他一只手还端着茶,另一只就拉住她的手腕,语调里是抑不下去的笑意,“不再坐会儿了吗?外边那么多人,我们现在一起走出去的话,难免会有人说我们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届时我们双方父母一拍即合,为我们赐婚那可怎么办呢。”
卿如是:“???”请问你是失了智吗?她凉凉盯着他。
月陇西仿佛没看见她的眼神,微虚起眸子端视她,唇角微翘,语调懒散,“还是说……你其实就想和我一起被人说闲话?”
卿如是:“???”她拂开月陇西的手,“我先出去,你随后再来。”
月陇西挑眉:“再来什么?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