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片刻,电话铃响,刑闵接起电话听了一阵,就简短地回答:“好,我知道了。”他放下电话,道:“沈老先生的确是有心脏病,只是不够详细。”褚青蘅点了点头,等着他发号施令。刑闵犹豫片刻,又道:“你现在回去休息,晚上回来加个班,把解剖报告赶出来。其他的人继续在警局待足四十八小时。”刑闵是对她特殊对待、网开一面了。褚青蘅回去洗了个澡,几乎是一沾到被单就睡着了,最后还是被设定好的闹钟吵醒。这个时间刚刚四点,趁着晚高峰还没开始的时候赶回局里,不会在路上耽搁太久的时间。她出门的时候撞见陈姨,她简单地说了句“我还有事要回去加班”,就直接按了电梯间的关闭按钮。陈姨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在外面唠叨:“你这个时间点还要去哪里?”她回到局里,在电梯里又碰见了去食堂打饭的莫雅歌。她还没发问,莫雅歌就抱怨开了:“这都快四天了,可是凌局和萧九韶他们还是没有消息,虽然救援队还在继续搜索,可是现在都超过最佳救援时间了。”“我今天要赶一份报表,晚点再去问问刑队,如果有消息了就给你打电话。”莫雅歌侧过脸看着她:“你很奇怪,倒是一点都不难过哈?”褚青蘅毫不回避地看着她,电梯到了食堂那一层,几乎所有人都走出去了,只剩下她们。她重新按了楼层,电梯门合上,金属门映照出她们的脸,都是模糊不清的:“如果光是难过就会有用的话,我自然会做到让每个人都满意的程度。”莫雅歌愣了一下:“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褚青蘅苦笑道:“如果他有对你说过我的一点私事,你自然应该知道,我本身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即使我后来我的心理疗程还算成功,我的情绪反应也是异于常人的。”莫雅歌忙不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电梯门再次打开,褚青蘅踏出电梯一步,回过身道:“我想,应该对他有点信心,他既然总是被人说是奇迹,这一次我们就等着奇迹出现吧。”其实她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超过了最佳救援时间,本身生还的可能性就开始无限降低。她熬了个通宵,把刑闵想要的结果证实了,沈老先生果然患有肺源性心脏病,毛地黄素对他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她在尸体上仔细找了很久,也没有发现有针孔注射的情况,估计是口服摄入的。刑闵看完结论,揉着太阳穴道:“我之前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那天你说听到沈逸的大舅舅和三舅舅为了财产问题争吵,沈逸的大舅舅患有心脏疾病,忌服毛地黄。他的三舅舅很容易就往里面挤了毛地黄的汁液,在那个岛上,这类植物本身就可以就地取材。然而恰好同一天,沈逸的大舅舅也起了同样的心思,他在每个人的水瓶里都注射了安眠药,趁着众人都陷入深睡眠的时候,撬开对方的嘴让他吃了有毒的穀类植物,这就是你之前说曾看见一个人掐着另一个人的脖子。”“正因为你的水摄入量最少,才会中途惊醒,刚好看到这一幕。而沈逸的三舅舅也惊醒过来,他推开对方就往外跑。危险的时刻,人总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然后他跑到海岸边的时候,就四肢筋挛僵硬,如果不是我们都喝了混有安眠药的水,也不会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他这么说,的确是找不到其中的破绽和漏洞,而各种间接证据也的确是指向了这个结论是基本正确的。褚青蘅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刑队,那苏葵在游轮上被刺伤这件事是否有了结果?”刑闵道:“之前我给医院打了电话,苏小姐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她不愿意为这个伤人事件作出任何证词,也提出不想再追究这件事,恐怕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说罢了。”“可是这是刑事案,不是民事案,不是她说不追究就可以不追究下去的。”“话虽如何,可是当事人不愿意配合,的确是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件事恐怕会成为悬案。”刑闵话锋一转,“凌局长他们的下落还没有明朗,游轮上的黑匣子也不知去向,打捞人员已经下水过几次,都没有发现。”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难道东太平洋号失事的事件都将成为悬念么?褚青蘅默默地收拾好文件夹,站起身道:“刑队,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待她走到门口,才听见刑闵在她身后道:“你要是明天没有什么事的话,就再放一天假,我看你的假期应该还没有用完。”“谢谢刑队。”褚青蘅走出办公室,走廊上一片昏暗,她想开灯,可又怕突如其来的灯光。她走到地下车库,又从包里翻出刚在附近的店里新买的手机——那个店员都认识她了,看她选了之前买过的那款,有点惊讶地笑:“我可不可以多问一句,你要买这么多一样的手机做什么?”褚青蘅记得自己的回答是:“因为我工作性质很特殊,工作需要。”店员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她也不知道那店员知道了些什么。她给莫雅歌发了条短信:“我刚刚从刑队办公室出来,他说还没有任何消息。”莫雅歌居然这个时候都没睡,立刻给她回拨了电话:“小蘅,我就住在这附近,你在前面那个路口等我,我来接你。”褚青蘅救援的队伍还在扩大搜索范围。到今日已经离游轮失事几乎已经过去七天,剩下的失踪人员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遇难。然而这样的大事,却硬被压了下去,只是在晚间新闻和报纸上不大的版面提了提这起事件。而谢氏的股票受到牵连,在三天内狂泻,连续跌停。今日一早,孤岛上获得救援的几个人都恢复自由身。褚青蘅送沈逸去车站,他脸色憔悴,原本漂亮的淡褐色皮肤毫无血色。褚青蘅把车停在接送站的停车点上,转头看他:“我就不进去送你了,这里停车不方便。”沈逸朝她伸出手来:“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以后还有机会你可以来我这边玩。”褚青蘅伸手握了一下他的手指,刚想松开,又被他反手握紧了。沈逸侧过头,挑起眉毛看着她:“你这个反应像是要尽快把我送走。”褚青蘅微微一笑:“何以见得?”“直觉。”“我还真不太相信直觉。”“我还直觉你跟那位调酒师关系匪浅。”“你的直觉真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