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小皇后鄙夷地瞪了眼唐令,她个头不高,可却高昂起下巴,傲然道:“本宫若是死在你这乱臣贼子手里,那是种侮辱。”说罢这话,小皇后含情脉脉地看向龙椅上的病人,泪如雨下,柔声道:“陛下,臣妾先走一步。”话音刚落,小皇后咬牙,竟一头撞向落地鹤形铜灯。只听一声闷音响起,小皇后软软倒下,头上多出个血肉模糊窟窿,瞧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大约是不行了……“果然是名门闺秀,的确硬气。”唐令笑了笑,环视了圈四周,原本站着的宗亲大臣,这会儿都跪下了,抖如筛糠,头低得死死的,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他太明白这些人的想法了,知道他敢当他们的面儿杀了礼部尚书,逼死皇后,大约是不会放过他们了。可即便到了如此绝境,也没有人敢硬着骨头站起来,甚至没人敢抬头,或许在期盼着奇迹降临,他能饶他们一命。连个女人都不如!唐令鄙夷一笑,径直走向跪在东南角的肃王。肃王如今也有二十七了,样貌堂堂,眉眼间还有些许纨绔气,他怀里紧紧抱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名唤玲珑。这孩子虽说还未长开,样貌却极俊美可爱,不难看出,长大后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她,就是慕七的女儿。“王爷,好久不见了啊。”唐令用剑身拍打了下肃王的脸,皱眉,好像在回忆什么,忽然大笑,俯身看着这胆小畏缩的男人,挑眉坏笑:“本督记得王爷是极有骨气的,向来瞧不起姓唐的,当年在大街上,本督为侄女求亲,王爷一口拒绝。来来来,你今儿再硬气一回,本督说不准就会饶了你的狗命!”肃王头越发低沉了,用大袖遮住正在熟睡的女儿的小脸,口里带着些许乞求:“督,督主,当年的事,是本王错了。可那也不是本王存心拒绝沈夫人的,是,是太后下的懿旨,不,不许本王那个,那个与,”“哼!”唐令冷笑着打断肃王的话,越发鄙夷了:“太后都死了,你当然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说罢这话,唐令将长剑扔给楚楚,俯身,将玲珑从肃王怀里抱起。肃王只有玲珑这么一个女儿,虽说是侍妾生的,可平日里宠得如珠似宝,太后活着时,还特意磕头给闺女求了个封号。他见唐令强行抱走女儿,登时急了,也顾不上怕了,起身就要去抢。“督主,她还是个孩子呀!”肃王咬牙,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给唐令磕头,摇拳哀求:“您要是有气,全都使在小王身上,别伤了她!”正在此时,那叫玲珑的小女孩醒了。她见自己被一个白发的男人抱着,又看见父王在地上跪着。女孩儿十分的困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王为何一直磕头呢?记得父王说过,他只给皇帝磕头,可为何给这个白发爷爷磕头?“小玲珑,你醒了啊。”唐令笑的温柔,指头轻点了下玲珑的鼻尖,见孩子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他,没有哭也没用闹,柔声问道:“你不怕我么?不怕我的白头发么?”玲珑摇了摇头,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白发爷爷很亲切。“真是个乖孩子,伯伯送你件小礼物。”唐令莞尔一笑,从怀中掏出支做工极精美的金簪,簪身刻着许多难以辨别的花纹。他将簪子插入玲珑的小发髻上,目中闪过抹难以难说的痛苦,是该将一切都留给慕家的后人。唐令抱着孩子,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到龙椅跟前,他指着歪在龙椅上的男子,笑着问玲珑:“孩子,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哥哥。”玲珑脆生生地回答,两只小胳膊伸向皇帝,想让皇上哥哥抱她。“那哥哥是做什么的?”唐令又问。“哥哥是皇上呀。”玲珑脱口而出。“哦,这样啊,玲珑小郡主可真聪明。”唐令满眼尽是宠溺,他看向那把黄金做成的龙椅,目中之色复杂,有痛苦、有贪婪、有不屑、有渴望……还有恨。末了,唐令看着怀中这个和慕七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儿,挑眉一笑,问道:“那小玲珑要不要当皇帝呀?”昭穆相承玲珑完全听不懂这个白发爷爷在说什么,做皇帝?她不知道现在究竟发生了何事,更不晓得为何地上躺了三个浑身是血的人。对啦,她记得前不久跟父王玩躲猫猫,不小心在台阶上摔倒,膝盖磕破了,就流了红红的血,可疼了。那么皇后娘娘、韩美人和那个大胡子爷爷应该更疼,因为他们身上的血真的好多,可是为什么他们都不哭,甚至一动都不动呢?玲珑眨巴着眼,仔细地看歪在龙椅上的清俊男人,疑惑非常,女孩儿转而又看向龙椅旁站着的初九,小鼻子使劲儿地闻了闻,指着病恹恹的皇帝,忽然拍手大笑:“错啦错啦,他才不是皇帝哥哥呢。”说罢这话,玲珑指向低着头的初九,小胳膊伸向那有些微胖的少年郎,咯咯笑道:“皇上哥哥,抱抱玲珑嘛。”唐令不以为然,他轻抚着玲珑的背,哄着女孩儿不要闹腾。随后抱着孩子,缓缓走下玉阶,走到了跪着的肃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眼泪鼻涕直流的男人,笑道:“王爷这是何必呢,本督挺喜欢小郡主的,又不会把她怎样,你瞧你那怂头日脑的样子。”“是是是。”肃王忙伏下身,他晓得唐令走到这步,那就是全都豁出去了,想要杀人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如今他死倒没什么打紧,就是担心囡囡被虐杀,她才四岁啊。“督主想让小王做什么,小王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只求您高抬贵手,饶囡囡一命。”“玲珑,你父王说他什么都会做,好孩子,你说,你想让他做什么呢?”唐令微笑着,轻声问玲珑。“嗯……”玲珑皱眉想了想,忽然激动地拍手大笑:“大马大马,父王快当囡囡的大马呀。”“哦”唐令故意将声调拉长,他垂眸看向肃王,坏笑道:“听见了没,当狗一样的大马,你的女孩儿要看。”“我当我当。”肃王连声唯诺,四脚趴在地上,一点点往前挪,就像穿着锦衣的狗一样。不知不觉间,男人眼里竟有了些热热的东西,好像叫屈辱。“声儿呢?”唐令莞尔,忽然俊脸阴沉下来,喝道:“叫啊!”“汪!”肃王一激灵,忙叫了声。他头越发低沉,按在地上的手慢慢缩成拳状,泪珠子一颗颗砸向手背,恨么?耻么?有点。可最终,男人闭眼,将全部的羞辱咽进肚里,颤抖着喊了声:“汪!”“好啦,别叫唤了。”唐令笑的鄙夷,他走过去,用鞋尖抬起肃王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挑眉一笑,循循善诱道:“王爷,你想不想当皇帝?咱们将那病秧子宰了,你去当好不好?”“不,不不。”肃王大惊,登时瘫软在地。辱他没关系,可若是将他推上去当皇帝,那事态可就不一样了,他和囡囡会万劫不复,会被荣明海秋后算账,千刀万剐!“为,为什么是我,督主,求您了,饶小王一条贱命吧。”唐令白了眼肃王,不错,还算有点小聪明。“你问本督为什么选你?”唐令冷笑数声,看了眼怀中抱着的玲珑,随后垂眸看向两股颤颤的肃王,坏笑:“因为你怂包呀。”昭阳殿已经到了寅时,天黑得紧。宫里到了如此深夜,总是阴森的可怕。隐隐约约的女人幽咽声,如泣如诉的羌笛声,若是仔细去闻,空气中总会闻见股陈年的腐烂和血腥味儿。在长长的甬巷里,走过几个穿着月白色绣淡蓝兰草裙衫的宫女,她们提着灯笼,朝着最深最黑处鱼贯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