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名,并没有孩子。”她仍然温柔地说。
“没有孩子?”我问,“你很疲倦了,先睡吧,别等我。”
“我今天一早出去,到医生那里去动过手术,把孩子拿掉了。”她低声告诉我,“在医务所躺了几个小时,回来的时候等不到车子,所以才累成这样。”
一股寒流淌下我的脊椎骨。
“你一个人出去到医生那里,把孩子拿掉了?”我侧着头,不置信地再问一次。
“是。”
我瞪着思龙。
这个冷血的女人,这么镇静与理智地跑出去杀死自己的孩子,我不知道世界上竟有这样的人。
“你最低限度应该通知我,与我商量一下。”
“为什么?”她问。
“为什么?这也是我的孩子!”我咬牙。
“扬名,你还停留在农业社会的感情里,这是你与我永远的矛盾。孩子又没生下来,怎能说你有份呢?怀胎十月,百分之百是女人独自挡当独自受罪的事,这是我的身体,我当然有自由控制,我没有义务要与你商量。”
“可是你杀死了一个婴儿。”
“我没有杀死任何人!我只刮除了体内一组细胞!”她把被子掀升,尖锐地说,“你别在那里说教好不好?”
“你不爱我,”我瞪着她,“你并不爱我。”
“一定要受苦,才能征明爱?”她责问,“多么幼稚。对你来说,断手烂脚的乞丐带着子女讨饭,恐怕是爱心最伟大的表演吧?”
“你别把题目扯开去,我在说你!”
“扬名,我不是那种割破手指也得等你回去哭诉的女人。正如你说,已经太迟了,多年来我只有我自己,我没有倚靠别人的习惯,我不能将自己的命远完全信托于你,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你已经有两孩子,第三个马上要出世,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在这种时候怀孩子。”
“你的自尊!你的骄傲!到地狱去!”我诅咒,
“你的世界里始终只有你自己,你是太阳,我们都得围绕你运行。”
“扬名,你说完了没有?”她说,“我还要休息。”
“休息,你要休息,你睡得着吗?我相信你睡不着。”
她喝止我,“我睡不着也得睡!我只有一星期假,一星期后我还得回去上班,任你怎么想!”
我顿时没了声音,她额角上冒着汗,手握着拳头。
“多年来我都这么过了,我还理有没有人同情我?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个真理:我必需生存,就因为恨我的人多,我得活得更好。”思龙说。
我睁着眼要把她看清楚,汗从我的眉毛淌下,我的眼睛模糊起来。
我只知道思龙越是激动越是生气的时候,声音就越是平稳,态度就越是坚决。
“我们没有孩子了?”我声音颤抖。
“没有。”
“因为你觉得怀了孩子,地位便与美眷降得一般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