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无需多跑一趟!”
耳旁传来王丛箴嫩嫩的声音,史清婉侧首看去,瞧见他一手一个牵着弟弟妹妹,心中一喜,下一刻却又是恼又是怕;两三步上前去,她便将步履有些紊乱的王令笙抱了起来。母子四人连带着齐嬷嬷、华欣,并后从屋内跑出的周瑞家的,一同往前堂而去。
看着很是淡然的王丛箴,史清婉踌躇半晌,还是决定要好好教育这孩子:“你年岁尚小,爱护弟弟妹妹是好的,然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日后千万莫要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便拿今日来说,你弟弟妹妹这小胳膊小腿的,比起大人来走路慢得很;若是真的有个什么来不及,叫娘怎么办?!”
听着史清婉明显是带着些气愤的训斥,王丛箴抿了抿嘴,有外人在真是讨厌,自己又不好往娘身上撒娇讨饶了啊……想了想,他袖子底下不动声色地勾了勾手指,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啾鸣,小翠鸟像使了个千斤坠似的,“扑噔”一下子掉在王丛箴肩膀上,歪歪扭扭小绿豆眼还打着对,老半天才站稳。
瞧见这只又萌又囧的小翠鸟,史清婉这才想起来自家儿子生来何等不凡,对上王丛箴满是讨好的水灵大眼,她叹了口气,自己也真是关系则乱了——
朱雀大街算得上是整个京城数一数二的繁华街市,此时因为失火的缘故,靠着近些的十几户商铺与住宅里的人都跑了出来,手里拎着包袱怀里抱着盒子拖儿带女的,总之是一片混乱。在瞧见不远处半空中随风飘散的烟灰时,大部分人脸上都流露出一丝后怕与担忧。
“天干物燥,这火只怕还要烧上一会儿啊!”一个白须老者捋着胡子,摇了摇头:“这一烧,牵连不少呀!”
旁边有个小青年凑了过来,悄声道:“听说这可不是天灾,是**,说只怕是有人故意纵火呢!我刚刚从那边过来,巡防司的人去救火,结果发现那家烧起来的宅子里面,水缸里居然被打破了!没办法,只能从旁边人家去借水,这一来一去,火势才蔓延开来的!”
这一老一小史清婉认得,正是自家旁边隔着一户的银器店魏掌柜和伙计小墩。听了小墩的话,史清婉想起方才脑海中的有些抓不住的东西,她沉思起来。
“二奶奶,我们奶奶的事情,您瞧——”周瑞家的瞧着眼前乱哄哄的,心知今日史清婉是没工夫来搭理别的事情了,只是此番王悦宁的事情非同小可,想一想,她只能开口。
史清婉回过神来,闻言,叮嘱:“你先回去,叫你家奶奶莫要胡思乱想!没见过有哪家是因为个妾侍早产便休了正房嫡妻的!那个孩子,虽说是个庶出女儿,却也是姑老爷的骨血,让她千万别苛待了!”顿了顿,看了一眼怀中的王令笙与身旁手牵手的两个儿子,她抿了抿嘴:“待家中事毕,我便叫她二哥去找姑老爷说话!”
原来今日周瑞家的前来,正是为了那赵依若的事情。只说赵依若平平稳稳地窝在屋子里养胎到了七个月,依着大夫的嘱咐出门透气,却滑了一跤,当下便动了胎气,挣扎了十几个时辰,好不容易生下了个小女婴,母女平安。
因为是喜爱的女子所生,因此虽说是个女儿,贾政也欢喜得紧,抱着女儿不肯撒手,这倒也罢,原本也并不碍着在佛堂念佛的王悦宁。谁想那赵依若生产完了还有些清醒,见此情形,一口咬死非说是王悦宁下的手,贾政听她声音哀哀凄凄好不可怜,再一瞧怀里女儿瘦瘦小小的模样,一时间恼意横生,便直直跑到正院去,踹了王悦宁一记窝心脚。
可叹王悦宁开始时本来虽有那害人的心思,却屡屡因为贾政对赵依若的着紧而作罢;到后来,知道赵依若腹中是个女孩儿后,她便索性直接撒手不管。毕竟一个庶出的女儿,怎么样也越不过贾珠去!
然而王悦宁哪里想到,她不曾动手却叫赵依若倒打一耙?贾政携一腔雷霆怒气而来,见王悦宁矢口否认,眼前浮现出当年赵依若小产的场景,新仇旧恨一起算,竟放言要休了她。
王悦宁虽说有些胆气,然而此时也被贾政命人取笔墨的举动吓得去了三魂七魄,唯留下一丝清明促使她抛却了所谓大家千金的傲气,跪在贾政面前苦苦哀求。贾政虽说不喜王悦宁,然而却禁不住她的泪眼恳求,再加上她一再提及独子贾珠,便将已经落笔一半的休书揉了,掉头就走,命人将他在正院里的铺盖一径全取走搬到书房去了。
听史清婉这么说,周瑞家的喜不自胜,赶忙告辞回去告诉王悦宁不提。
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半时辰方才扑灭,所幸火势得到了控制,这边几家都没有被波及到,除了空气中有些微焦燎火气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是以,待火停了之后,不曾受灾的各家便都回去了。
明月巷子、蓄意纵火、锦衣府……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中一连串的词汇联系起来,史清婉灵光一闪,废太子的外室!
她曾经在某一位夫人举行的宴席上,私底下听人絮嘴说起过这个出身烟花之地却备受太子宠爱的女子。如果记得不错,她就住在明月巷那一块,据说和太子还有一个不曾记入皇室宗谱的女儿……
史清婉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物,那位号称“情天情海幻情身”,兼具钗黛二人美艳风流、袅娜多情的秦可卿,后世多有揣测其乃义忠亲王之女,即映射了废太子胤礽之女,莫非便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