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令笙偎在史清婉的怀里,乖巧地应了一声。她生来便胎里不足,比起同胞的兄长,更是娇弱得仿佛能被风吹化了一般,因此,从王子腾夫妇,到下面王丛箴、王丛策,都对王令笙格外疼爱怜惜。所幸她虽体弱,却仍旧能够容纳灵气,因此倒也平安地长到了现在。
一张洋漆小几放在东面窗前大炕上,炕上铺了柔软的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四个孩子便各自坐了小几一边。看着王令笙捏着一把白瓷勺子,慢吞吞地从同套的小莲子碗中舀蛋羹吃得香甜,史清婉很是欣慰,再抬头瞧瞧大儿子斯文的做派与二儿子的狼吞虎咽,她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
“笙儿妹妹,给你——”两个母亲正注意着炕上的动静,听见这一声,顾夏怡眼睛噌地一亮。
王令笙将专注的目光从手中那碗奶蛋羹转移到杨绍蕴的脸上,看得这个小豆丁面颊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红晕。杨绍蕴却很是坚持地将自己面前那只盛了藕粉桂花糖糕的碟子往王令笙的面前推了推。娘说过,要好好照顾笙儿妹妹!
“谢谢绍蕴哥哥——”道了声谢,王令笙白嫩嫩的小手从碟子里拿了糖糕。
看着这一幕,史清婉欣然抿嘴轻笑,对顾夏怡的欢快不置一词。从手旁的碟子里捏起一块菱粉糕,口感甜甜润润的,还有一丝菱角的清香在口中蔓延开来,她很是享受地眯起了眼儿。
“在下见过四……四公子!”
看着眼前眼底有着明显的惊讶却仍旧显得不卑不亢的青年将军,徒文憧嘴角扬起一个满意的弧度,然而低着头的王子腾却并没有看见:“将军多礼了!本公子信步闲逛,不想与将军有此偶遇。不知将军怎么会——”他抬头瞧了一眼面前的招牌:“到了这儿来?”
此处店铺名唤天工阁,虽说以天工二字命名有所夸张,然而其中所制珠钗首饰等等,手艺精致在这京城中是头一号的,另外还经营着各色别致器物,因此在京中官宦人家中很是受欢迎。
王子腾闻言,依旧是垂着眼帘答道:“在下听闻这家的琉璃做得极精致,因此循名过来为内人与幼女挑选几件!”他心中暗暗有些惊疑,这位四皇子怎么好端端地一身寻常公子哥的扮相?身边居然一个随从都没有,难道不担心会出事儿么?此刻,他倒是不曾往别的地方想去。
“哦?原来如此,既这般,王将军不如与本公子一同进去瞧瞧可好?”徒文憧很有兴致地指了指天工阁:“恰好本公子也要为弟弟带些新鲜玩意,记得王将军家中有两位公子,想必对这男孩子喜欢的物件也懂得多些吧!”
弟弟——想来便是极受圣上宠爱的五皇子徒文憬了吧!王子腾哪里能说出推辞的话呢?只能依言跟随上去。
“殿下,那位便是今年新提拔上来的游击将军么?”天工阁二楼,被湘竹帘子遮挡住的一扇窗口,一坐一立的两道身影皆是静静地看着远去的男子。半晌后,突兀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来。
徒文憧摩挲着手中圆润精巧的琉璃珠子,透明简单的材质因为其中一缕淡淡晕染开来的紫色而添上了几分神秘与飘逸,他黝黑的瞳仁中映出浅浅的一点幽光,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是啊,王子腾,字越关,五年时间从一个普普通通正五品龙禁尉升到从三品游击将军,妻子乃江南史氏嫡幼女,成婚五年,育有二子一女,是个有福气的!”
立着的那人赫然便是天然居的陈掌柜!
听徒文憧这般言辞,他也有些讶异:“这人倒真是运道不错啊!”
“能从成羌战场上立了军功回来,守孝三年后还能被父皇记住、下旨任命的人,哪里单单只会是运道好?”徒文憧心中思量着,想起前些日子在云清冠中听到的事情,眼底精芒一闪而逝,将话题转开:“江南可有什么新鲜事情么?”
陈掌柜点点头:“似乎有人在扬州看到了三皇子——”他略略有些迟疑:“只是消息来源不大准确,还要进一步去核实!”
挑起眉头,徒文憧一双承袭自母亲的含情目微微弯着,显得很是愉悦,如今的他已经不再像三年前那般稚嫩:“唔——扬州么?那可是个好地方,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北里神女,章台校书……三皇兄若真是去了,可千万别乐不思蜀啊!”
陈掌柜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春风十里扬州路,那里自然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