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说得轻轻巧巧,落在旁人耳里,并无太多蹊跷,无非就是两人解题思路一致。
两人同是月榜上的佼佼者,又都被选出来参加数学竞赛,遇到难一点的超纲题,用了同样的步骤来作答,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王康州也没多想,权当少年叛逆。
面前这位的性子素来难以捉摸,他教学二十载,没见过这样逆天的孩子。一周出勤个三四天,即便来了,也是睡足四堂课,剩余的时间里要么神游天外要么就玩阴沉。
就这样,还回回满分。
王康州面对容淮,心情永远复杂,爱恨参半,爱的是少年天资聪颖惊才绝艳,恨的是其无视考勤自由散漫。
最无奈的是,少年被他教训时态度永远游刃有余,就好比此刻。
“还有十来分钟下课,我就不写了,耽误您讲解的工夫。”容淮将粉笔随意丢回盒子里,轻轻笑了声:“黑板上头这版本挺好。”
王康州:“……”
似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然而时间确实紧迫,王老师瞪了他半晌,手指点了点前排的空位,而后眼不见为净地撇开头,对着黑板边的小姑娘软声道:“你也先回座位。”
荆羡硬着头皮嗯了声,没敢直接绕到少年面前,故意磨磨蹭蹭,跟在他后头。
容淮倒是没再看她,长腿一迈,先行下了讲桌的台阶。
邵忠早早帮大佬空出了最方便的走道位置,赶小鸡一样让这一排的同班同学都往里挪,殷勤地像是替皇帝鞍前马后的大内总管。
容淮落座,懒懒靠着椅背,一手搭在桌角,困倦地打个哈欠。
半晌,身穿校服的小姑娘从身边经过,百褶裙摆短了一寸,长腿白嫩,泛着奶油色泽。
过道很窄,她走路时身上有淡淡的青柠柑橘味道,顺着空气流动散开,分不清是沐浴露的遗留亦或是特地喷了香水。
并不难闻。
他漫不经心扫一眼,又收回。
隔了一个位置的李晋凑过来,给薛安阳使眼色,又开始用眼神意念交流,眉飞色舞的表情:【好腿。】
薛安阳推了把眼镜,鬼鬼祟祟趴到桌面,头扭回去,恋恋不舍多看了两眼,直到女神坐下,才低声感叹:“确实带感,为何偏偏就有男友了呢。”
记起三中论坛里传得神神叨叨的校花情史,两人一阵长吁短叹,又想到肥水流了对街十九中这块外人田,颇有些不是滋味。
同一时刻,荆羡也很焦虑,她的神经绷得死紧,身体亦然,自从容淮进来之后就跟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到不得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上面走下来的。
宁瑶觉得她有些不对劲,还以为是小姑娘遇上心上人魂不守舍,故技重施地在草稿本上写下打趣字眼,隐蔽地推过去。
荆羡半点兴致都无,直接在纸面上画了个叉。
这是属于彼此间的暗号,示意此刻情绪不佳。
宁瑶狐疑地皱眉,凑过去时椅子晃动,声响大了些,王康州一顿,警告地望过来,她立马心虚地垂下脑袋,不敢放肆。
荆羡魂游天外,一直愣愣地看着少年的背影。
初夏的午间,日头有些毒辣,坐在右边临窗部分的人都热得浑身冒汗,举起书本挡住侧面。唯独他支着额头,也不听讲,面朝着窗外,任由阳光肆虐。
冷白的皮肤几近透明,神情淡漠,又是那股子厌世的模样。
荆羡盯了他很久,内心有几分不安的忐忑,怕他因为随堂测验的蛛丝马迹认出自己,可渐渐的,说不清道不明,又有些破罐破摔,想着认出来也无所谓。
或许这样,就能让他记住自己,就能让他额外在意,从今往后,她或许不必和其他人一般,落在他眼里时,平静如死水。
半晌,下课铃声打断她的思绪。
王康州照例拖堂,讲到口干舌燥,才大发慈悲放过了这帮饥肠辘辘的学生们,众人急着去食堂,很快作鸟兽散。
偌大的教室转眼散了个七七八八。
荆羡慢吞吞整理东西,忽而听到少年清冷的嗓。
“王老师,晚上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