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被蒙住,什么都瞧不见,只有男人指缝里透出的些微光亮。
他好像没打算把手拿开,不知在纠结什么。
体温不似平日微凉,反倒烫得离谱,温度透过手心,带着薄薄的湿意,覆在她眼睫上。
荆羡从方才漫长的纠缠里已经清楚认知到,在这位乖戾无常的病娇面前,她的挣扎无非就是蚍蜉撼大树,指不定还给他徒增几分小打小闹的情趣。
她没打算再逞口舌之快,他不说话,她也懒得搭理,只一点点摸索着那个戒指。
弧度和大小都很合适,在无名指根部完美契合,如今套上,触感竟然莫名熟悉。
荆羡不由自主想到那枚先前故意丢在回国航班上的耻辱戒。
思绪正发散,眼前重回光明。
浴室里的冷白光线异常刺目,荆羡坐洗手台上,不适应地眨了下眼,视野清晰后,面前男人的模样又叫她愣住。
容淮撑在她膝盖两侧,因为姿势的缘故,略低一些,这会儿正微微仰头盯着她。
该怎么形容这张脸。
肤色病态,先前那样激烈的亲吻没能让他多几分血色,而是那种近乎不健康的透明惨白。额上有细密水珠,分不清是湿发落下的亦或者是汗。
嘴唇殷红近妖冶,眼尾附近泛着些许猩红。
两人距离很近,荆羡垂眸看他,几乎能感受到他鼻息散出的温度,过分灼热,完全不像个正常人。
生病了?
还是故作虚弱装可怜?
荆羡拧着眉,对上容淮漆黑的眼。里头雾霭沉沉,不若之前那么阴鸷,然而偏执的侵略感半点没少。
“记得么?”他慢条斯理攫住她的指尖,往上抬了抬。
纤白细嫩的手指间,多了枚银质戒指。戒环质地廉价,有些年头的模样,最外边那圈甚至不够光滑。
这样廉价的饰品,小摊上都卖不到几十块。
可偏偏如此不起眼的玩意儿,中间有颗惊艳无比的蓝钻,被雕琢成新月的模样,镶嵌在完全不匹配的戒托上,格格不入。
对比强烈,堪称云泥之别。
荆羡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
尽管锆石被替换成了昂贵的真钻,可银饰上还有歪歪扭扭的J和R字迹,时间久了轮廓淡化,如今只能勉强辨别。
当初夜市老板不给弄,是她窝在书房里,不熟练地用美工刀一笔一划刻出来的。中途划破过数次伤口,创口贴断断续续贴了两个多礼拜才好。
属于那个夏日七夕的刻骨记忆再度侵袭。
17岁的小姑娘学校里不敢公然戴戒指,就串了银链当作吊坠,妥帖藏于校服下日夜佩戴。哪怕这是一样讨要来的礼物,她依然当做两人之间的信物,除了洗澡之外,从未取下。
夜里念着他的名字入睡,白天课间偷偷去器材室,她就会转到无名指的位置,故意露给他瞧。
少年抿着烟,漫不经心扫一眼,似笑非笑:“脸皮倒是挺厚的。”
是啊。
厚颜无耻。
没完没了的纠缠。
说的可不就是她么?
他从未给过任何允诺,随口说的去Z大被她奉为圣旨,自此再不敢仗着父母的好基因胡乱应付学习。
挑灯夜战,通宵复习那都是常事,只为月考后成绩公告栏上他俩的名字近一些。
仿佛近一些,未来就触手可得。
她在日记本里写满无数幼稚期许,重复率最高的那段话,便是和心心念念的少年在大学圆满。她一厢情愿地努力,妄图能成为校园爱情童话里的幸运儿。
可命运总爱开玩笑,这自欺欺人的单箭头逆转而来,淬了毒染了霜,将她构筑的美好蓝图一并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