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小王的小伙子拿过一把算盘,噼啪一拨弄,朗朗道,“死猪三百四十八斤,每斤三毛五分,活猪二百三十五斤,每斤四毛,一共二百壹拾伍块八毛钱。”
众人脸上全都笑了出来,这可是一笔巨款啊!一家能分到七十块钱呢,够用两三年了!
“换多少粮票?”王同志见着他们咧开嘴笑,倒也跟着笑了。
这次木德江转头看看大哥和三弟。三个兄弟互相望望,一时委决不下。
“远山叔,全换了吧!”耿正阳走近一步,轻声道,“有钱也不一定能拿到粮票。”
“全换可不行!”王同志耳朵尖,忙摇头,瞪他一眼,“那还不亏死我,你个小伙子可够精啊,换个一百多块吧!”
三兄弟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一点头,要粮票。
耿正阳帮着小王把野猪一只只推进室内。木德江几人跟着王同志去结算粮票。
“我听王同志说镇上出事了,三个革委会没了,真有这回事?”耿正阳抬着野猪,浑不在意似的问起来,“我们来的路上一片黑啊!路都不好走,以往都是亮堂堂的。”
“谁说不是呢,这事可闹得,没人敢出门了。要不是我们肉类门市部一大早就要开门,只能连夜杀猪,你们过来肯定找不到人。”
“谁人有这么大的仇啊!竟然杀人!还杀了三个!”
小王嘿嘿笑起来,脸上表情带着兴奋,“你不知道了吧!全是知青惹得事!”
“知青?”这下耿正阳真是诧异了,这事怎么又搭上知青了。
许是他一脸惊奇的表情,取悦了小王,谈兴不由大浓,“同志,你是乡里过来的吧!”
耿正阳点头,更摆出了一副求知表情,“请小王同志给我讲讲。”
“唉……这事也不是一日两日搞出来的。”小王像个历尽沧桑的老人,从心底深处长长叹了口气出来,“知青下放也快十年了,这十年里头,你知道有多少女知青被糟蹋了吗?唉,那些革委会也太猖狂了,见着姿色稍好的女知青就再管不住自个儿的腿了。”
啊!耿正阳大惊。
“强奸还算好了,打知青的事更多,前个月听说还把一个男知青给打死了!”小王凑过来,一手虚虚捂住嘴,左右望望,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啊,他们看哪个人不顺眼,都吊起来打!打着好玩!”
野猪推上台子,他又道,“这些知青也真可怜,没个家人能维护的,被打了就是白打,想回家也回不了,粮票都算好了给的,没那口吃食,路上怎么走啊!”
“那这事是知青干的?”耿正阳心里如打翻的酱料铺子,五味杂陈,他该喜,嫌疑再不会落到他和英子身上,终能松口气,可听着知青的遭遇,心中忍不住又是沉重又是悲痛。他生活在八道沟,虽然也吃不饱,爹还时不时被拉去批斗,可他们一家是团聚在一起的,有苦一起挨,一个馒头掰成了好几份,一家人一起吃。
“十有八九是他们干的,不是毛主席也说嘛,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看,他们反抗了呗!”小王一握拳,愤愤道,“让反抗来得更猛烈些吧!闹起来了才好,把这帮没人性的革委会掀下台去!”
见耿正阳怔怔望着他,心头一惊,住了嘴,嘿嘿一笑,“瞧我这张嘴,喝两口烧酒又开始胡咧咧了,你就当听着玩,听着玩,可别当真!”
“同志,我想得跟你一样。”耿正阳凑到他耳边,出乎意料低低说道。
小王眼睛一亮。
“哥,还没弄好吗?远山叔他们都要走了。”耿正海在外头喊。
“同志,等一下,这个猪大肠你拿去,我们也算认识了。”小王转身,拿起两根稻草,把一串猪大肠快速系了系,递给他,笑道,“小心些,别给他们看见了。”
“这可不好意思。”耿正阳忙推拒。
“嘿,兄弟,瞧你跟我想得一样的份上,交你这个朋友了。”小王用力拍拍他胳膊,轻笑道。
“好,交个朋友,恭敬不如从命。”耿正阳接过猪大肠,笑应道。
“二弟,这粮票换得可对?”木云川挤到木德江身边,压着嗓子问道。
“大哥,快走,等出了镇子我给你算,我算过两遍了,没错。”木德江摆摆手,加快脚步。
“好咧。”木云川高兴应着,赞他,“二弟,你脑子可比大哥灵多了。”
“现在粗面一毛三分一斤,精面二毛五一斤,我们全按粗面换了。”
离开镇子一大段路,木德江停下脚步,说道。
“对,按粗面换,谁吃得起精面啊!”木远山叹道。
“三弟,先让二弟说完。”木云川喜滋滋拦道。
“只给换了六十块钱,十块钱换成了肉票,五十块钱换了粗粮票。”木德江道。
“不是说好换一百块的吗,咋变卦了!”一激动,木云川声气又粗了起来,说话轰隆隆似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