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砸击摔打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忽然显得安静了许多。他们真要请神了。请了天神来,到底要抓拿谁?
渐渐地,听到外面有杂沓匆促的脚步,但听不见说话声。他们在举行降神仪式吗?
杂沓的脚步声,很响了一阵。后来,这脚步声也消失了。外面是死一般沉静,但火把的光亮仍在窗纸上闪动。
又停了一阵,见外面依旧死寂一片,有个伙友就使劲咳嗽了一声。
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有人就走到门口,使劲摇晃了摇晃反锁着的房门。
依然没有动静。
杨秀山忽然明白了,慌忙喊道:&ldo;赶紧卸门,赶紧卸门!&rdo;
几个年轻的伙友挤过去,七手八脚,就卸下一扇门来。那时代的民居门板,虽然厚重结实,但都是按在一个浅浅的轴槽里,在屋里稍稍抬起,便能卸下来。
门被卸下,大家奔出来,见火把只是插在院中的一个花盆里,似乎一直就没人在看守!
杨秀山又慌忙喊道:&ldo;快去看银窖!&rdo;
奔到银窖,果然已被发现,洗劫一空!
西帮票号做全国性的金融汇兑生意,银钱的进出量非常巨大。因此,银钱的收藏保管成为大事。票庄一般都是高墙深院,有的还张设了带铃铛的天网。在早先,西帮还有一种特殊的保管银锭的办法:将字号内一时用不着的银锭,叫炉房暂铸成千两重的大银砣子。那时代法定流通的银锭,最重的仅五十两。所以这千两银砣子,并不能流通,只是为存放在银窖内安全:如此重的银砣子,盗贼携带也不方便。纵然是能飞檐走壁的强人,负了如此重的银砣子,怕也飞不起来了。所以这银砣子有一个俗名,叫&ldo;莫奈何&rdo;。不过到后来,西帮票号也不常铸这种千两银锭了:事业走上峰巅,经营出神入化,款项讲究快进快出,巨资一般都不在号内久作停留。
当然了,再怎么进出快捷,票庄也得有存放银钱的银窖,也即现在所说的金库。西帮的银窖,各家有各家的巧妙,各家有各家的秘密。外人不易发现,号内自家人存取时又甚方便。
天成元津号的银窖,处置得不算是太巧妙:只是将设银窖的库房,布置成为一处普通伙友的住房:盘了一条大炕,炕前盘了地炉子,火炉前照例有一个深砌在地下的炉灰池,池上嵌盖了木板。看外表,没有一点特别。津号的银窖,就暗藏在地下的炉灰池一侧,寻常的炉灰池其实正是银窖的入口处。当然,地面上嵌盖的木板,暗设了机关,外人不易打开。
这伙蒙脸的劫匪,居然把隐藏在此的银窖寻出来,打开了。他们没耐心破你的机关,砸毁盖板就是了。存在里面的四万两银锭,自然全给抢走了。
他们哪里是来抓二毛子?不过是来抢钱!
杨秀山忙赶到临街的门面房,那里更是一片狼藉,但劫匪早无影无踪。从被撞毁的那个窗户中,已有晨光she进来。
开门出来,见门外撂着一根碗口粗的旧檩条。显然,劫匪们是举着这根檩条,撞毁了临街的窗户。
门外,还有牲口粪和分明的车轮痕迹。劫匪是赶着车来打劫?
看了这一切,杨秀山更断定,这伙人不是义和拳民,而是专事打家劫舍的一帮惯匪!
朝街面两头望了望,尚是一片寂静。这帮劫匪为何偏偏来打劫天成元?
京号的戴膺听了津号遭劫的情形后,也问李子充:&ldo;当天,还有谁家遭劫了?&rdo;
李子充说:&ldo;没有了,只我们一家。遭劫后,到我离津那几天,也没听说谁家又遭劫。&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