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跑到唐府,不等下人通禀,就闯了进去。唐豆站在院中,像是一直在等他,见到邓暄笑了笑:&ldo;你来啦。&rdo;邓暄脚步一顿,这个相处了十年的人,竟然一下变得很陌生,他有太多秘密,自己抱着满腹疑问来此,此时却不知从何问起。他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唐豆上前拉过邓暄的手,将他拉到房中,邓暄这才发现他手上的伤竟然已经全好了!邓暄怔怔的盯着唐豆,他到底是什么人吗?还是唐豆让邓暄坐下,然后自己找来伤药替邓暄清理右臂剑伤。他伸手想扯开跟伤口沾到一起的衣裳,邓暄猛地握住他的手腕。唐豆抬眼跟邓暄对视,他看到邓暄眼底的风暴,里面有疑惑有愤怒。二人对视片刻,唐豆扯开邓暄抓住自己的手,轻声道:&ldo;先处理伤口,你想问什么,我都知道。&rdo;邓暄再憋不住,喊了出来:&ldo;你到底是谁!&rdo;唐豆自顾自的替邓暄包扎,并不回答。邓暄本就对他十年的隐瞒一肚子火,他站起身,揪住唐豆前襟,唐豆本就身形矮小,邓暄几乎将他提了起来。唐豆再次停下动作,被迫跟邓暄对视,他皱了皱眉,斥了句:&ldo;没大没小。&rdo;他轻描淡写的将邓暄的手拨开,邓暄心惊不已,这力量比之大力士高湛怕是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唐豆兀自理了理衣裳,知道不跟邓暄说个明白他是不会让自己包扎了,他终于直面邓暄的眼神。半晌,他开口道:&ldo;你信不信,你我是命定的师徒。&rdo;邓暄征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回答,那股熟悉感难道是师徒吗可是自己从未拜过任何人为师。唐豆见邓暄怔然的神色,笑了笑继续道:&ldo;我一直在找你。&rdo;邓暄后知后觉的反问道:&ldo;不对!你怎么认识我!我根本从未见过你,也没有拜过什么师父!&rdo;唐豆趁邓暄愣住的功夫上前替邓暄继续包扎伤口,一遍动作一边道:&ldo;人有来世,邓暄,你我的缘分早已注定。&rdo;将右臂伤口包扎好,纱布打了个结,唐豆轻轻道:&ldo;邓暄,我要走了。&rdo;邓暄正待继续追问,但突然听到唐豆要走,他一下失了方寸,急到:&ldo;你要走?为什么?&rdo;&ldo;邓暄,这是你的劫数,我不能主动找你,我来此十年,化为凡人,本就是逆天而行。&rdo;唐豆声音越来越淡。邓暄看到唐豆的身影竟然渐渐透明,莫大的恐慌袭卷而来,他大声喊道:&ldo;别走,我不问了,我不问了好不好&rdo;唐豆望着邓暄,神色竟有些悲戚:&ldo;邓暄,你接下来或许会经历深不见底的黑暗,但你记住。&rdo;他伸出食指,点了下邓暄心口&ldo;这里,可以催生出世间最可怖的黑暗,也可以诞生最耀眼的光芒。&rdo;唐豆抬起手,揉了揉邓暄的头,&ldo;邓暄,你不是妖魔。你是&rdo;他绽开一个笑容,温暖如春风:&ldo;你是我徒弟啊。&rdo;唐豆身形开始溃散,邓暄向前伸手,却穿过唐豆的身体,他竟感到丝委屈,带着哭腔道:&ldo;等等,你明明说过&rdo;你会陪着我的。话并没有说完,唐豆却好像知道邓暄要说什么,在全部消散前,他最后说了句:&ldo;我会陪着你的,只是不是现在。&rdo;邓暄向前一扑,想要再碰到那个温暖的怀抱,但他只能扑了个空,邓暄跌坐在地,觉得世事竟如此荒谬,什么前世缘分,话本里的奇幻故事竟然是真的吗。他怔怔看着屋顶,内心好像空了一块,唐豆跟他相伴十年,自己一直以为只是兄弟之情。可自己离家八年,对邓昭这血亲大哥都没有那么深的思念,唐豆这刚一走,邓暄只觉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不亚于十年前母妃离去,&ldo;原来他对我那么重要吗&rdo;邓暄闭了闭眼,口中喃喃道:&ldo;师徒吗&rdo;他还是觉得唐豆只是那个结拜的大哥,但仔细一想,自己似乎从来不敢捉弄唐豆,平常和刘平安三人相处,自己跟刘平安在一起就是互相打闹,唐豆从来都没有参与过。邓暄不明白唐豆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深不见底的黑暗,前面到底有什么,邓暄想到了煞气,今日自己又一次失控,他望着自己的佩剑,抽出剑锋。剑身上的金色流光暗淡无比。他手指轻抚剑身,平静的表象一下被打破,煞气细细密密的成雾状顺着他的手指攀上手臂,向着心口而去。邓暄猛地抽手,内心生出一抹恐惧,这诡异的煞气为何总是纠缠自己。自己明明已经战胜它了它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简直阴魂不散。十五岁的邓暄无所畏惧,觉得自己一定能战胜煞气,但二十岁的邓暄看着面前死灰复燃的煞气,内心再也没有无坚不摧的勇气。他不知在原地坐了多久,突然有下人进来,奇怪道:&ldo;老爷呢?&rdo;邓暄没有回答,他像是突然被吓醒。那下人在屋中转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唐豆的身影,便问了问地上失魂落魄的邓暄。邓暄静默半晌,才开口道:&ldo;他走了&rdo;下人惊咤不已:&ldo;走了?奇怪我一直在厅外怎么没见到老爷去了哪里,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rdo;邓暄有气无力:&ldo;他大概不会回来了吧。&rdo;这一下可炸了锅,府中众人不明所以,老爷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唯一知情的邓暄大将军又好像丢了魂魄。邓暄不理府中喧闹,他独自离去。路上好巧不巧又遇到骆清,冤家路窄。骆清看邓暄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得意不已,看来昨日那五十庭杖打的不轻,他嘲讽道:&ldo;哟,这不是英明神武的骠骑大将军邓暄嘛,听说大将军武艺非凡,果不其然,这一般人受了五十庭杖少说丢了半条命,大将军倒是活蹦乱跳的,比王八壳子还硬&rdo;他越说越起劲,感觉脸颊也不痛了,看邓暄这样子就比什么名贵的伤药都灵。邓暄好像聋了一样,对骆清的话充耳不闻。绕开骆清就要离去,骆清闪身档在邓暄身前,大声道:&ldo;邓暄!我跟你说话呢!&rdo;邓暄这才抬起眼皮看了骆清一眼,半死不活的说了一个字:&ldo;哦。&rdo;骆清一肚子脏话被这个哦字堵在喉咙里,明明是自己在嘲讽他,怎么自己感觉这么憋屈!邓暄继续离去,骆清原地看着邓暄的背影,气的跺了跺脚,这邓暄简直是来克他的!邓暄一路像游魂一样,也不知自己在往哪走,走到天黑,不知不觉抬头一看,竟然是到了自己府邸。他抬脚进去,不理陈伯招呼他吃饭,也不理崔如玉进屋要帮他换药。他兀自躺上床,把自己蒙进被子,门口站着陈伯和崔如玉,二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彼此对望,都摇摇头,没听到什么消息。陈大娘端了碗粥进来,放到桌上,道:&ldo;吃点再睡吧。&rdo;邓暄闷闷道:&ldo;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rdo;陈伯叹了口气,替邓暄掩上房门,崔如玉担心的看着邓暄,被陈大娘劝走了,只道:&ldo;让他一个人静静吧。&rdo;第二日早朝,有人连夜写了奏折准备参邓暄一本,昨日邓暄简直目无王法,肆意妄为!打好了满腹草稿,就准备今日把邓暄骂个狗血淋头,但谁也没想到邓暄压根就没来上朝,府中下人报道邓暄伤重在府中养伤。不光如此,那邓暄的结拜兄弟,唐豆,不知抽什么风,昨日突然离去,下人只在他卧房内找到一封辞官的书信,说是要去远游。可哪有远游什么都不带的,不要说银两,便是衣物都通通没带。众人疑惑不已,这两人在搞什么鬼,大家不由把目光放到了三兄弟中唯一来上朝的刘平安身上。刘平安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什么都不知道啊!邓暄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内,不与任何人交流,能不说话就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