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崔俊来说,自从要为窈娘两姐妹赎身开始,这雁回楼于他便只有生意没有其它。
“崔公子请留步。”只是崔俊才踏出包间之时,便见到青衣拦在门口:“金娘子请您上去一叙。”
“多谢金娘子好意,麻烦青衣姐姐回禀,小子近日诸事缠身,都是紧要的事务实在脱不开,等有了闲暇自当来向金娘子问安。”崔俊说罢拱拱手,小心翼翼贴着墙根挪过身子,找个空当就往外跑。
柳忠这老头落在崔俊身后,对着青衣比个手诀。青衣一见眉头微皱,稍一犹豫便退一步让开了道,也没敢去追崔俊。
坐在里面的黄老爷此时却是转身,背对着门口连正眼都不瞧一下。那老仆不知何时挡在他身后,拿个胖胖的背影阻了外面的视线。
青衣离去,黄老爷看看一桌子未动的菜肴摇摇头。催着老仆带路,行色匆匆而去。
金娘子在天楼听着青衣的回禀并未生气,只是道了声:“有他们在,这小滑头的日子倒也能过得太太平平了。”
入夜,在长安城宵禁之前,数十骑快马自皇宫内出,直奔四门而去。李世民在自己的书房内坐着,面前站着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
在几人中间则是一卷卷的竹简,这些都是剪羽卫日夜兼程从北方各地搜罗回来的情报。
“各位都好好看看,”李世民抬手指了指地上堆积的竹简道:“这些只是北面三道六府的情况。剪羽卫调查了六府三十余县、一百七十个村子,个个都有蝗虫的踪迹。已有十余座村子被蝗虫啃得只剩下光秃秃的地皮!你们都说说,该如何用小灾来解释!”
几位大臣中,唯有房玄龄俯身去看那些竹简,余人一个都未敢动。
“说话啊!都哑巴了?”李世民拍案而起,指着长孙无忌等人骂道:“当初在朝堂上一个个不是指着崔明德说人家胡说八道吗?现在怎么都成哑巴了?”
“臣等失察,甘愿领罪。”杜如晦当先跪了下去。没办法,这事情的确是自己这边失察了。作为户部尚书,该当领罪。
“就知道请罪!”李世民怒道:“当初玄武门之前,你等是如何说的?太子无道!若任其上位,恐天下黎民百姓失其田、陨其命!现在呢?我才登基两年,你等便都成了尸位素餐之辈!朕,颜面何在!尔等的誓言何在!”
李世民骂完,情绪稍稍平复后才道:“都去辅助漕运,尽快将粮食运往北方,立刻赈灾!通知南方各地收鸭子抵税赋,运到北边放鸭子灭蝗!”
众人齐声应了,立刻离开去办事。只有还在看着竹简奏报的房玄龄被李世民单独留了下来。两人聊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房玄龄第二日清晨才出的宫,而李世民第二日称病,取消了朝会。
只在今日,李恪却是暴跳如雷,负责给自己养鸭子的宫人来报,昨日夜间有贼人入内,偷了上百只鸭子。
“反了天了!本皇子的鸭子也敢偷?老黄!把老黄喊来!”立刻在屋里踱步,气愤难平。
“主子,有何吩咐?”老黄很快便到。
“去帮我查清楚,何人胆大包天敢偷本皇子的鸭子!”李恪气哼哼道。
“呵呵”老黄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道:“主子,就这几只鸭子,我看还是算了吧。”
“老黄?”李恪看着老黄,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老黄可从没像今天这般明着抗拒过自己的命令。
“主子,有些事儿咱可得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装糊涂吃些小亏,对您才是最好的。”老黄突然又给李恪说起了道理:“这鸭子的去处不难查,就怕差清楚了,您剩下的鸭子也会不保。”
这话李恪就听不明白了,什么叫查清楚了剩下的鸭子就会不保?只是还没等李恪开口询问,老黄便抬手往上指了指。
李恪转念间便已明白老黄所指,顿觉心里“咯噔”一下,似是漏跳一拍。摇摇头,李恪不再想追究下去,但心里总觉得不说舒服。你说你一个堂堂的皇帝,又是自己的亲老子,要些鸭子匿名说就是了,何必搞得像做贼一般。
此时官道之上,一队三百余人的骑兵正在飞驰向魏州方向而去。魏州隶属河北道,已有不少村庄受了比较严重的蝗灾。此行每人的坐骑上都带着一个笼子,其内都有一只鸭子、大鹅或鸡。
领头的一老将须发皆白,面如褐炭,着一身古铜甲胄。此人正是洛州都督屈突通。此前奉诏回京述职,于昨夜连夜随陛下出行往魏州而去。
屈突通已是满头白发,若是崔俊知道李世民如此折腾这位老将定然要阻止一二。原因无他,只因史书上说屈突通会在这一年暴毙于任上。
三百人骑中还有有三人身份特殊,一是当今皇帝李世民、一是太子李承乾、一是常伴李世民左右的常德。
此去魏州路途遥远,但是在众人策马狂奔之下,到达魏州也不过三日的时间。李世民并未入州城,一路继续往前。
黄昏时分,一行人在一条河边安营扎寨。屈突通第一时间卸甲,坐在河岸边喘着气。
李世民与李承乾也来到此处,面色有些凝重:“带过来的家禽又死了十余只,多是鸡。”
屈突通吐一口浊气道:“还是陛下英明,这次带来的鸡、鹅都死了许多,但只有鸭子只死了三只,真是出乎老夫意外。”
“来时路上已见着有不少蝗虫飞舞,明日渡河之后便放了家禽,看看它们到底能吃多少蝗虫吧。”李世民的眉头紧皱,用家禽灭蝗的事情他虽然已经通知下去,但是究竟能有多大的作用,他必须得亲眼瞧瞧。
一直跟在李世民身后的李承乾,此时开口恭维道:“父皇体恤民生,不惜以万金之躯亲自灭蝗,百姓必将感恩戴德。”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冷哼一声。按住心头的不满,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