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的掉下泪来,她晓得,他是不敢看,怕看了,便再也舍不得。
三个月后,香港。
码头上,矗立着一道清瘦的身影,她的手中牵着一个小小的男孩儿,母子两一块向着远方遥遥望着,待最后一艘轮船驶向港口,却仍是没有那个她一心思念着的身影。
沈母叹了口气,缓缓走到了女儿身后,与她道:“桐儿,听话,咱们回去吧。”
沈新桐的眼眸空洞,听着母亲的话,她什么也没说,只抱起了孩子,无声的转过身,离开了码头。
沈鹤年与沈母跟在女儿身后,两人对视一眼,俱是蕴着浓浓的担心。
自从那日沈新桐在飞机上醒来后,她先是哭,继而整个人都是沉默了下去,唯有面对孩子时,偶尔才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笑意。
他们一路辗转,到了香港,傅云深已为他们安置了住宅与帮佣,香港的生活比起内地要平静了许多,可沈母知道,女儿的心还在战火纷飞的东北,紧紧地系在傅云深身上。
回到家,孩子跟着嬷嬷去玩耍,沈新桐则是独自一人上了楼,每天,她都会带着孩子去码头等着丈夫,可等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与一次次的焦心,几个月下来,她明显的消瘦了下去,一张脸也是苍白的,只让沈母看着心疼。
佣人送来了点心与牛奶,沈母端着,亲自上楼给女儿送了过去,进了卧室,就见沈新桐连灯也没开,就那样孤零零的在床上坐着,沈母看着,一颗心就是酸了,她拧亮了灯,刚走到女儿面前,就见沈新桐的脸庞上已是落满了泪珠。
“桐儿!”沈母心疼的厉害,只放下了牛奶和点心,握住了沈新桐的手,道:“怎么又哭了?”
沈新桐轻轻摇了摇头,和母亲道:“娘,我没事,您先下去吧。”
“桐儿!”沈母眼眶含泪,语重心长的开口:“他不会再回来了,平远已经沦陷了。”
听到母亲的话,沈新桐想起一个月前看到的报纸,上面刊登的,俱是平远沦陷,主帅傅云深失去下落的消息。
她的心痛的几近麻木,只和母亲道:“不,他答应过我的,他说过,等着战事结束,他就会来香港,来找我和孩子。”
“傻闺女,”沈母忍着泪,抚上了女儿的面颊,为她拭去了腮边的泪珠,“他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不,”沈新桐的眼泪越流越凶,“他没有死,你们都以为他死了,可只有我知道,他没有死,他答应我的事,他一定会做到,我会等他,我永远都等他……”
“好好好。”沈母连忙答应着,哄着沈新桐,“咱们等,咱们带着小凯一起等,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沈新桐抽噎着,仿似心中的疼痛要从胸腔里弥漫出来般,她攥紧了母亲的衣袖,因为悲伤,整个身子都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桐儿……”沈母抱住了她的身子,却是经不住的落下泪来。
“我不哭,”沈新桐慌忙擦去了自己的泪,又颤着手去擦母亲的,她的眼中是乱的,只道:“他好端端的活着,我为什么要哭?娘,你也不要哭,都不许哭!”
看着女儿几近魔怔的样子,沈母悲从中来,只连连答应着,好容易安抚下沈新桐,沈母刚出门,便是捂住了嘴巴,眼泪扑簌扑簌的往外冒。
东北。
地牢阴暗而潮湿。
待一道丽影走近,守卫顿时站直了身子,唤了一声:“夫人。”
“将门打开,我要进去。”铃音紧了紧身上的披肩,淡淡开口。
“夫人,先生吩咐过,谁都不能进。”守卫恭声道。
“放肆!”铃音美眸一变,有寒光闪过,“我命令你,现在就去把门给我打开!先生那边我自有交代!”
“这……”守卫似有些犹豫。
“我一个女人,难不成还能将他从这地牢里放了?你们在担心什么?”铃音凤目含威,对着两人斥道。
“是,夫人。”那两个守卫对视一眼,终是将门锁打开,向着铃音做了个“请”的手势。
铃音走进了地牢,刚看见那一道身影,视线顿时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的双手被人系在了一处,悬过了头顶,他一身的伤,听到动静,他抬起头,待看见铃音后,那一双黑如曜石的眸子中便是微微一动,低哑的声音唤了声她的名字,“铃音?”
“司令。”铃音大步上前,看着他身上的伤口,眼泪只滚滚而下,咬牙切齿道:“他们,他们竟这样对你。”
“铃音,”傅云深的黑眸灼灼,紧紧地看着铃音的眼睛,“杀了我,快!别让我落在日本人手里。”
铃音听着他的话,心里就是一紧,她向着傅云深看去,念起当日的平远大战,日本人发动了总攻,机枪,大炮,飞机,重型坦克,向着平远一道袭来,江北军抵挡不住,傅云深终是下令突围,而在突围的路上,却又遭遇埋伏,傅云深受了重伤,等他醒来,已处在这阴暗的地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