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怀真鼻子酸楚,压着那股痛意,低声道:&ldo;娘,我真的不能定亲,更不能嫁人,你们不要让我嫁人,不然我会死的。&rdo;说到最后,已经是极委屈要哭的声调了,却偏偏忍住了。李贤淑毛骨悚然,一时连斥她都不敢出声了,只紧紧地抱住应怀真,半晌才说:&ldo;好好好,不嫁就不嫁!娘也是随口浑说的,你还这样小呢又知道什么?都是娘不好惹了你,娘不说就是了……阿真也不许再乱想啊?你乖乖的。&rdo;手在应怀真头上脸上摸了摸,百般安抚。晚间,李贤淑就把此事跟应兰风说了,应兰风听了,也十分诧异,沉吟半晌,才说道:&ldo;罢了,那就不用再计较此事了……我近来越发觉着,真儿的行为举止……不像是那些寻常只懂得幼稚玩闹的孩子,倒似是个有主意的。何况她才这样小,还是不提也罢,以后……再说就是了。&rdo;李贤淑按按胸口,道:&ldo;你可没亲见她说不嫁人时候那情形,倒不似是小孩子赌气的话,倒像是、倒像是……真的吃了大亏恨绝了嫁人似的,吓得我的心也乱跳!&rdo;应兰风道:&ldo;都说咱们女儿跟别的不同,既然她不喜欢,且不要招惹她了,横竖小着呢,等大了些,或许不用人提,自个儿就变了心思了。&rdo;李贤淑点头称是,当下这事便就此按下。应兰风一家子启程那日,县内的百姓均来相送,把县城的路堵得水泄不通,大家感念应兰风四年来勤勉能为,做了许多有利民生的好事,都是自发前来,足有千余人,一直簇簇拥拥地送出了城外十多里地,还有许许多多百姓们苦苦跟随,应兰风竟没空上马,只好站住了一再地苦劝,众人才挥泪去了。只剩下张家的人跟县衙的主簿几名差人等,此刻才得以好好照面,应兰风跟李贤淑便与各位一一道别。马车里,张珍跟应怀真手握着手,不肯松开,张云飞同应兰风辞别了,便催张珍下马车,张珍不肯,张云飞只得强把他抱下来,张珍眼见真的要分开了,竟不顾一切,乱哭乱叫起来,许多大人见状,也都不由红了眼眶。应怀真听得难受,就自车窗处探身出来,叫:&ldo;大元宝,不要哭了!&rdo;张珍听了,才慢慢停下,回头看向应怀真,又扑到马车边上,应怀真伸手拉住他的手,忽然把自己脖子上自小戴着的银项圈摘下来,递到他的手中,道:&ldo;这个你拿着,看见了就当看见我了,不许再哭闹了。&rdo;张珍流着泪,紧紧握着银项圈,便也把自己的金项圈摘下来,塞给应怀真:&ldo;你也拿着我的!&rdo;应怀真只得握住了,张云飞上前,把张珍抱开,马车才缓缓而行。张珍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远去,恨不得就追上去,奈何张云飞一直抱住他,张珍又记着应怀真不许他哭闹的话,便只忍着,哭的一抽一抽的,却并没出声。张云飞低头看看儿子哭得满面泪痕,不由叹息说道:&ldo;你爹我是个风流的性子,怎么却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呢?&rdo;然而见两个孩子好的这样难舍难分,他心中又是好笑,又不由有些动容。应兰风骑马在前,招财跟进宝也各自骑了两匹骡子跟随其后,又行了将近十里地方,拐弯处往前就是湮翠湖,从湖上引出来的清清水流正欢快地顺着水渠奔腾,源源不断地通向泰州的四面八方。进宝忽然一抬手指向前面,叫说:&ldo;大人,你看那立的是什么?&rdo;应兰风顺着手势看过去,蓦地怔了怔,原来在前方湮翠湖的方向,水渠旁边,不知何时竟立起了一块儿极大的碑,上面用红字凿刻着三个大字:应公渠。走近了看,见下面是用小字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泰州知县应兰风率众开渠引水,功在百姓,利于千秋,应公明节高义,泰州百姓感念,共立此碑,以为纪念。应兰风微微挑眉,半晌无语,双眸盯着&ldo;应公渠&rdo;那三个字,目光逐渐变得深邃,仿佛能把这三个字刻在眼底似的。夏日的和风吹得人微醺,应兰风就这般静静地立马看了许久。直到应怀真探头出来问道:&ldo;爹,你在做什么?&rdo;应兰风才仰头哈哈一笑,重又打马往前而去。马车在路上走了十多天,算是行了一大半儿路了,这日已入了沧州地界,眼看天晚,城门都也关了,便在城外的一家客栈歇了。安排妥当,用了晚饭,因为连日赶路辛苦,便各自早早地安歇。是夜,应怀真因颠簸劳累,便也沉沉睡着,正梦境沉酣,忽然没来由一阵发冷,心也跟着缩成一团,应怀真生生地从梦里醒了过来,茫然看着黑暗……突如其来的不安令她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