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霍虽然平日少言寡语,此刻却道:&ldo;真儿这样说,必然有她的用意,张珍你别急。&rdo;应怀真看他一眼,见这张并不如何出色的脸上仍还带着伤,她心中的滋味竟似打翻了五味坛子,酸,甜,苦,辣,咸,你来我往,难以描述。如果指认了应佩,就算应兰风跟李贤淑信了,但还有一个应竹韵在场。应佩那样会装,故而应竹韵绝不会信他推应怀真,若应怀真一口咬定,对应竹韵来说,未免会想:好好地孩子来到县衙认爹,竟被后娘的孩子联合两个小子打了一顿……应竹韵未免不会对应佩心生同情,却对应怀真心生恶感,也让应兰风难做。但是今儿发生的这场,却并未算坏,吃了点亏,反看清了许多事。前世,仿佛是因为李兴搬去北边……曾有段时间李霍在公府里住着,虽然是跟着李贤淑应兰风,却也算是寄人篱下了。不知从何时起,对应怀真而言,耳旁所听见的,多数是说李霍不好。而应佩是她的亲哥哥,且对她时常是温和可亲的脸,所以她当然是向着他且相信他的,加上说李霍不好的声音越来越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她心中,一提起李霍,便也皱眉,觉着是个不长进的浑小子罢了。后来李霍便离开了公府。听闻他去了边塞。后来的后来就没了任何消息,而她也并不关心。在被应佩推倒的那刻,看着他稚嫩的脸,被沉埋心底的一幕场景也摇曳浮起。那年夏天她在湖畔玩水,不知怎地就失足落水……跌入水里的那刻,她仿佛看到水面上有道熟悉的影子。本以为应佩是来救她的,可是他只是冷冷地站着。当她被人救上来后,却得知应佩并不在场。于是她便把那一场当作意外,而她落水那刻看见的应佩,估计也是她恍惚间的幻觉。毕竟那是她可敬可爱的亲哥哥。那样禽兽般的行径,怎可疑心到他身上。如果换了那被千夫所指的李霍,倒有几分可能。应怀真笑笑:她在二十年里,所见的一张张脸,到底几为真几又为假。她那上一世所遭逢的生死关,原来,也不仅是最后被凌绝背叛的那一次。当然不能怪别人狠诈,也都怪她,听惯了甜言蜜语,看多了阿谀奉承,于是都把那些当了真,有眼无珠地,浑然看不到鲜花锦绣底下的刀光剑影。前世李霍为何跟应佩打架?经由今天这幕,原因可想而知。张珍跟李霍两个眼巴巴地看着应怀真,她不做声,他们也不敢打扰。应怀真出了会儿神,终于摸摸李霍的头,轻声说:&ldo;表哥,你放心,我会为咱们把这口气争回来。&rdo;虽然不如何明白这话的意思,李霍还是十分快活地笑起来,而张珍暗暗羡慕,把头探过来道:&ldo;方才他踢到我的头了,隐约有些疼,妹妹也来给我摸一摸。&rdo;应怀真忍着笑,果真也给他的头顶摩挲了一下,张珍即刻咧嘴而笑,仿佛吃了十万罐蜂蜜似的甜。三个正笑,外间有人进来:&ldo;好了,看你们这幅模样,就知道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rdo;这进门儿的正是徐姥姥。先前徐姥姥听说来了京内的客,又是府内的,便暂且不好出来乱逛,只在屋内给应怀真做那冬下要穿的小棉袄鞋袜等,忽然间听闻打起来了,里头还有李霍,便忙不迭地跑来看。因知道李霍素来是个不声不响的性子,纵然别人说他什么,他连辩解也极少的,垂头耷脑就如同没听见似的,更别说是动手了,故而徐姥姥听了很觉诧异,以为必然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才会如此了。路上听吉祥匆匆说了缘由,徐姥姥才有些了然,但又暗暗地忧虑真个儿打出什么三长两短来,没想到一进门,看到三个小的彼此笑哈哈地,那颗心才又放的稳稳地。徐姥姥上前来,先看看脸上的伤,听说踢了一脚,又忙掀起衣裳看看,果然肚子上的一块青。徐姥姥唬了一跳,忙试着摸了摸,李霍不由&ldo;嘶&rdo;地一声,自然是疼,但忙咬牙忍着。徐姥姥自然有些心疼,却仍笑着说:&ldo;亏得你向来摔摔打打惯了还算皮实,该是不碍事的。&rdo;应怀真也觉难过,红着眼圈说:&ldo;爹已经请大夫去了,姥姥别着急。&rdo;徐姥姥笑了笑,说:&ldo;不碍事!我瞧着还好,毕竟都是小孩儿,下手再重又能重到哪儿去呢。&rdo;说着就抱住李霍,问:&ldo;你是因为妹妹被欺负了才跟人动手的?&rdo;李霍点了点头:&ldo;我亲眼看他推妹妹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