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旻也赞同。
不错,攻心为上。朱文逊又提议:“接下来要弄清楚的就是损毁构筑的具体情况,统筹适龄灾民数量,二十至四十为佳。”
众人又嗡嗡地讨论半天,户部来的人和府衙现成的账房合计了赈灾款,一一报上来,剔除各个杂项,东挖西补,余下的白银还有余裕。
剩下就是银子的分配,少不了又是一笔麻烦账。
“另外还有,”朱文逊顿了一下,灌ko凉茶,“现在虽然已经有了粮,但是人心浮动,还有不少人往外县跑。”
有人说:“守备军增派人手,就不信这群人还能像耗子似的溜了。”
富戍廷摇头,苦笑着说:“守备军拢共三万,至少要留一半负责城池巡防,南关有五个县,这就分去不少人手。即便现在要从灾民中雇佣人手,剩下的一万兵士还是不够,第一要抽人出来清淤重建,第二就是各个放粮ko的秩序维护。城墙和河堤这次都有很大损毁,我和庄奚员外郎商量过,这两处构筑极为重要,让游散的闲人来修,难以放心。”
朱文逊急速地打着扇子,思量片刻,对商闻柳道:“督抚可有决断?”
商闻柳先是一愣。
他来南关最首要的目的是接过许仲槐的差事,查清河堤决ko和许仲槐之死,本着尽量少出头的原则,本来是不欲再多言的。京官调派去外地公干,最怕的是出了差错授人以柄,他自己倒楣也罢了,万一累及大理寺,那真是无妄之灾。他疑虑地看向朱文逊。
是真心请教的神情。
朱文逊此人,要说刚愎自用,那还是差远了,不过是读书人目中无尘的臭毛病太重,把阖城百姓当做草芥。真要正儿八经评判他的德行,倒也说得过去。
一时之间,视线重新转移到商闻柳身上。
商闻柳下意识看眼温旻,这人没有说话的意思,也是一副听君高见的模样。“各位抬爱了,那我就简要地说,”商闻柳重新站起来,环视一圈周围,真有了那股子气势,“跑出去的灾民很难再寻回来,现在要阻止剩下的灾民再往外涌。南关有粮,朱佥事这些天已经差人运到各个乡,所以我的建议是对应黄册的记载,本乡只能从本乡领取米粮。不符合官府造册登记的,一概不予。”
老实待在家里一定能吃上饭,但跑出去指不定就饥一顿饱一顿,有点脑子的人就会乖乖地不乱跑。
他继续说:“人手不够,就发动僧人道士,他们都是识文断字的,组织起来要方便许多。”
朱文逊赞许地说:“就照督抚的主意来做。”
气氛总算轻松一些,长随上来重新换了一道凉茶,富戍廷咂着杯沿,半晌说:“外头水已经全退了,还有些地方的尸首没有人领走,全堆在郊外,现在是疫病滋生的时节,溺尸的处理不能再拖了。”
有人接道:“再发一道文书,如果过后还有无人认领的尸首,那就掩埋在城外。”
富戍廷表示同意:“我来前冉镇守交代了,这次朝廷拨下来的粮食算不上充裕,今年的夏收是不成了,秋收也没有足够的米可吃,要想挺过去恐怕难,接下来就要从粮商和富户家里募集。”
“清淤过后,锦衣卫也可以来帮忙。”
温旻忽然出声。
富戍廷豪爽:“那就多谢温指挥鼎力相助了!”
朱文逊道:“需要清淤的洪ko还有几条?”
负责此事的小吏恭敬答禀:“尚有五条。”
“那很快就能完工。这几天我去街衢寻访,发现目前的粮商都没有开市,今年立cun化冰闹凌汛时粮食价格就很高,现在更严峻,想必还在涨,要想办法把这股势头压下去。”
想要抑平粮价,首先官府手上就要留存相当一部分粮食,这样才不至于让粮商垄断粮市。募集粮食是势在必行,但是要让这些富户乖乖听话,还要多费ko舌和利益引诱才是。
众人讲了快半个下午,商闻柳听得认真,他在来的路上就了解过南关大致的情况,经过这么一遭商讨,差不多把目前的形势摸了个明白。
众人散后,已经是夕影坠山,绰绰的飞鸟淡影晃荡在屋檐上。
商闻柳饿得头昏眼花,吊着一ko气找厨子做了碗清汤面,坐在门槛上捧着大碗吸溜吸溜往肚里吞。
温旻过来找人,陡一见伸满木槿花枝的庭院下头,一团灰扑扑的人影窝在门前,饿鬼转生似的吃面,好悬没认出来这是白天侃侃而谈的那个斯文青年。
“督抚。”
指挥使等人吃完了才近前,他还没换衣裳,灰蓝天穹的影子下织金的绣服流转华光。
“啊,温指挥。”
商闻柳擦擦手,搁了汤碗匆忙起身。
温旻倒是随意,择了他身边的槛随意坐下,也不赘言:“白天说那扑火之人在户部当差,我把当日在场的几个户部胥吏叫出去问了,王白那天吃过饭,出去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