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甫出,凤九便搀着他缓步回房,两人和衣而卧。
凤九鼓捣来了一摞厚重的暗色纱帘,将窗外的明亮掩住,一室幽暗。如此,她枕边苍白的青年方能安歇,在她看着他疲惫睡去时,生死徘徊的折腾短暂的远离,一切安然若初,彷佛甚么也不曾发生过。
每日两人都直歇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好在碧海苍灵本也无人,素日里除浪潮迭起不休的水波之声外万籁俱寂,黄昏过后更是一派幽阒辽夐,竹屋内唯闻他偶发的咳嗽声。
秋去春来,春去秋来,这般的日子眨眼便是三年余。
起初凤九日夜彷徨难眠,而后也早已麻木。或者说,她早已将伤痛深埋心底,她明白,他承受的已经太多,她所要做的、所能做的,便是一个贤慧妻子的本分,用她最灿烂的笑靥去化解他的苦难。
折颜每隔三个月便会来一回,查探东华的情况。
东华从来不让凤九听着,凤九也不多问,他不想说的不愿说的,她半句也不会开口,她信他。
一如往常,佛铃纷飞之中折颜乘毕方如期而至,彼时凤九正在屋外摆弄着她新近从花神那里讨来的一株菊花,玉白花瓣如流水倾泻,流光溢彩,很是惊艳。
&ldo;丫头,你又弄得甚么奇花异卉?&rdo;
&ldo;这叫蕊流光,好看吧,很难得见到的,我可是千磨万磨百花姐姐才看着帝君的面子勉强予了我的。&rdo;
凤九有些得意的笑道,一面理了理衣裳,领着折颜进屋内。
东华正懒懒地坐在窗前,从他的位置看去,正巧是窗棂镂空处,可以清楚地望见院中凤九忙碌而娇俏的身姿。
折颜绕至他身后,狐疑的瞪了半晌,道:&ldo;本瞧你手上一卷般若,还道你是焚香默坐,怎么,竟是在看风景?&rdo;
&ldo;你这般俗人见识,十万年如一。&rdo;东华淡淡的道,嘴角若有似无的浅笑隐隐。
他起身替折颜沏了一杯茶,两人相对而坐。凤九刚端上一迭菊花松子酥和桂花定胜糕,见两人模样,搁下点心后便悄悄掩门而去。
她有些不舍的望了一眼,叹口气,朝着碧海的方向而去。
每至此时,她总是独自一人驾一叶扁舟,也不持桨,在碧海上晃荡,任丝丝缕缕的日光穿透云彩泼洒在水面,看波光粼粼反复。碧海偶有灵鸟来此,各色彩羽相映成趣,不时更有此起彼落的鸟鸣,清声亮彻,宛如乐曲。也唯有如此,她才能强迫自己不去想屋内那两人的交谈。
东华待凤九走远,啜了一口茶,才伸出右腕让折颜诊脉。
一炷香的功夫,折颜已然以仙力将他周身经络巡了一圈。
&ldo;如何?&rdo;
&ldo;不如何,倒无甚么异常。&rdo;
&ldo;哦。&rdo;
&ldo;不是,你就这么惜字如金?想我不远千里来你这儿,好说歹说也有一声谢谢吧?&rdo;
&ldo;多谢。&rdo;仍旧是眉目不动如山。
&ldo;你……罢了,从来也拿你没辄。&rdo;
东华头也不抬,从容的拿起一块菊花松子酥放入口中。
&ldo;这是九丫头的手艺?&rdo;
&ldo;碧海苍灵并无他人,你说呢?&rdo;
&ldo;那必须尝尝,必须尝尝。你可不知,自她嫁了你做帝后,可怜我们再也吃不到她做的菜了。说起来呀,虽然也好些年了,可别的厨子烧的菜怎么都是食之无味。&rdo;
&ldo;你的意思是九儿是厨子?&rdo;东华闻言双眉一挑,静静看着折颜,直盯的他心里发怵。
&ldo;我可没说,那是你自己说的。&rdo;
&ldo;我的意思是,若九儿是厨子,那本君成了甚么?折颜,这两三年来,我瞧你是越发口没遮拦了。&rdo;
&ldo;嘿嘿,过奖啊,过奖。&rdo;他一面往嘴里塞着糕点,一面拿眼去瞟东华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