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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折颜本同白真下着盘棋，厮杀已有把个时辰，忽见凤九有些苍白地蹭近，两人便停了手中一盘无果的死局起了身。

&ldo;小九，你不是上九重天去给阿离贺生辰了吗？&rdo;

凤九轻轻笑了两声，并未答理白真，只是有些疲倦的向折颜道：&ldo;老凤凰，你那里有没有那种一喝就能让我醉上十天半个月的烈酒？&rdo;

折颜同白真交换了一个眼神，道：&ldo;怎么突然这般……&rdo;

话都没说完，便被凤九有些愠怒的声音打断，&ldo;你倒是说有没有啊！&rdo;

&ldo;有是有，不过丫头，你不是不怎么喝酒的么？&rdo;

&ldo;突然想喝了，我琢磨着你这里的酒总是比青丘的要好，能醉得更沉一些。&rdo;

凤九的嗓子有些哑，夹着丝丝缕缕缠绕不清的凉薄，淡淡的语气中含了无尽凄怆。折颜取了三四壶酒给了她，凤九一把接过，想也没想开了酒罐子仰头便饮，起初几口喝的急了，还呛了好一会儿。她随意捡了一棵桃树坐在树下，默默地一口接一口，不到一盏茶时分，一壶酒就见了底。

白真扯着折颜到一旁有些着急的问道：&ldo;你怎么就把酒给了她？小九这副样子丢心失魂的，这么饮酒很是伤身啊！&rdo;

折颜一摆手，&ldo;你看她那个模样，多半是受了甚么大刺激，如今同她说甚么也都是无用的。我方才看她脸色不好，看着像是一口气结在胸中，这么用力一醉倒能排出一些郁结之气，反而会好一些。&rdo;

白真皱了皱眉头，略一沉吟道：&ldo;这小九，别不是又为了东华帝君而伤情吧？&rdo;

折颜一哂，摇摇头：&ldo;这世上除了东华谁还能令她如此？不过我看她这回是被刺激的狠了，照这阵势，怕是要大病一场才能磨了这胸中的郁结。&rdo;

&ldo;这帝君也是，到底都同她说了甚么，把她弄成这个样子。&rdo;白真有些气闷，看着自家侄女儿这般胡乱喝酒，伤心伤身都为了一个人，偏偏这个人还总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害。

折颜拍了拍他的肩道：&ldo;这种事只有等她自己想开，你生气也没用，东华想必也有他的苦衷，只可惜缘分浅薄，天命本就难违。&rdo;

☆、无奈

九重天上这几日因着阿离的生辰宴会，连着热闹了好几日，唯独一十三天太晨宫一如既往的安静。白浅那日发现凤九不见了，也没多说甚么，只道她是贪玩不知逛到哪儿了，光是接待宾客便已手忙脚乱，也顾不得她。糯米团子得了他表姊的新奇玩意很是开心，回头就把凤九给忘了，光顾着玩弄手中的礼物。

东华自凤九去后咳出一口血，几日下来费力好生调理了一番，才显得不那么憔悴。司命同连宋看着着急，却又甚么也说不得，只能自个儿搓着手白紧张。

不过两、三日光景，一道南荒的折子火急火燎地递到太晨宫，便搅浑一汪无波静泉。

&ldo;帝君，驻守在南荒十余万年的仙使上了道奏折，说是三十万年前您亲手封印的那妖君缈落不知为何，这几日竟是有些异动，里头妖息大作隐隐有冲破封印之势。&rdo;

&ldo;是么？想来竟是当年留下后患了。再派些人去查查，究竟怎么回事。&rdo;

&ldo;是。&rdo;

众人退下后，东华掌心一闪，铜镜中倒映出凤九的影子。粉衣少女衣襟裙摆上沾着片片桃瓣，脚边几壶七歪八斜的空酒瓶子，手中仍捧着一壶兀自灌着。她有些摇晃的起身，踢开了脚边的酒瓶，右手拿着酒瓶凑在嘴边喝，左臂弯里还抱着两壶酒，步履间毫无章法，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只差没撞到树干上去。凤九两颊晕红得发烫，双眼半睁半闭，行过之处扬起满地落叶纷飞。

东华眉眼蕴着苦涩，静静看了一阵，将铜镜收入怀里，和衣盘腿打坐。

案几上燃着的香炉，烟雾缈缈，熏着一室白檀气味，同太晨宫中一贯的佛铃花香彼此相融交织，缓缓便散着一段过往。

举杯浇愁愁更愁，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以为醉了便能忘了，谁知那份痛楚只有在酒醒过后更加分明罢了。凡人看不破，神仙也看不破，但凡跟情字沾染上的事情，便没有什么路子可遵循。

也不知究竟喝了几个时辰，桃花一层又一层的迭着，遮住白日与夜晚，遮住云彩同月光，独独遮不住铺天盖地的愁绪，空悲切。

凤九神智迷糊，脚边是伤心时摔碎的酒瓶，陶瓶犹有酒气氤氲，朦胧了她额间冷丽的凤羽花。她伸出手，似想抓住些什么，可纤弱的手指在空中徒挥，抓住的也只是一片哀伤，胸口郁闷至极，凤九感到脚下愈来愈重，一口气全憋在了心头，恁是缓不过来。

腥甜上涌，对着面前的白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点滴撒在她四叔洁白的前襟，眼前再也看不清，脑中一黑身子软软倒下。白真蹙起眉头接住了凤九，伸手探了探她额头，一片滚烫。

&ldo;折颜，小九这是怎么回事？&rdo;

折颜远远的瞧见，负手缓步行来，看着白真怀里面颊发红唇色却苍白的凤九，切了一会脉后道：&ldo;这口血是该吐出来，也还好她没憋着。&rdo;

&ldo;什么意思？&rdo;

&ldo;她受大刺激，一口气郁结在心，时辰一长便会化作瘀血，这口瘀血此时若不将吐出来，而进入了脏腑间就不好了。我昨天给她那么多酒，为的就是让这丫头大醉一场，把瘀血从胸中给逼出来。不过，她这些日子心气郁结，这么看来病上一病是无法避免的了。你把她放到屋里，让她在我这里好好养着吧！&rdo;

隔着迢迢一十三天，东华刚议完事，在书房中拿出来铜镜，手一挥，见到的却是凤九消瘦的身形，轻轻皱着眉，躺在榻上，唇边犹含着血迹。他手上一抖，险些将铜镜摔在地上，内心一阵翻腾，眉眼间再无半分淡漠。心疼、不舍、自责、悔恨，那些五味杂陈的情绪一时间全都纠葛在眼底，东华并未意识到，额角的青筋隐隐的闪现，握着铜镜的手，指节间紧的发白，格格作响。

折颜处，凤九昏睡已有四五日，并无见醒的模样。她时常便皱起了眉头，口中不知呓语着什么，日夜反复，但折颜上天入地绝古通今的医术，只淡淡说：&ldo;她这样是我意料之中，不会有大碍的，就是多睡十天半个月而已。&rdo;

挥挥手，便将急得直搓手的迷谷赶回青丘。

迷谷前脚才走，本在煎药的折颜忽听林间一阵声响，落叶细碎的声音入耳，脚步间分明着急却死死压抑着，他摇摇头，只这么几声脚步声便能知晓来者何人。搁下手中扇子，他推开了门，东华紫色衣袍映入眼帘。

&ldo;我刚才一听就知道是你，放心吧，她没怎么，就是病一病，如今正昏睡着，过不了几日便能醒转。&rdo;

东华微微颔首，左脚轻抬了一下，却又生生顿住，踟蹰着竟迈不开这一步。

折颜挑了挑眉：&ldo;你都来了，又在这犹疑什么？去吧，哪怕看一眼也好。&rdo;

东华这才又缓缓上了阶梯，门半掩着，从缝隙中便能瞧见凤九熟睡的脸庞，她安静的躺在榻上，眉目清婉，寸寸都描摹进他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