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1年,假如我可以失忆的话,我宁愿失忆。这一年,我受着精神上的两大折磨:一方面关于爱情;一方面关于亲情。
这一年我二十四岁,在银川亲水名邸一处工地开塔吊。当时我跟弟在一个工地,弟在这一年收购了一台二手宇鑫塔吊,开始了他艰难的创业史。
当时弟算是结了婚,弟媳比他小三岁,肚子挺得圆圆的,眼看快到生产的日子了。当时弟媳家人还未完全同意他们的婚事,一直拖着,实质性的状态是,家人同意与否,他们都在一起了,彼此也誓言在一起,可谓齐心戮力,志在必得。因此,外力因素几乎构不成任何威胁,在旁人眼里他们显然已经是合法夫妻。
弟和弟媳最终还是领了证,只是没有举行结婚仪式,这对他们的人生来讲,有诸多无奈,也有不可名状的遗憾。后来,他们一直想弥补,说简单举行个仪式,可一直未能实施,结婚照也没有拍。
当时我还单身,虽然谈过好几段恋爱,全莫名失败了,因此显得有点心灰意懒。不过,这一年我竟遇到了让我心动的女孩,重新燃起了些许希望,我也用了心,也极力调整了情绪,积极缠磨对方。还好,那女孩对我也抱着些许幻想,嘴上说着她还小,不想恋爱的事,可行为上几乎默认了我对她的追逐。因此,我们便时不时地约会。
当时,我的整体心态不是太好,虽说一直动员自己该改头换面,将过去的阴霾从心头拂去,可不知怎么的,心上总是萦绕着一片灰色的云,怎么也难以敞开心肺。我的忧郁、冷漠严重地影响到了当前的恋爱,因为女孩不止一次地问我:“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老成?”
我咧嘴笑笑:“我就这性格。”
“太压抑了不好,才多大的人,太过稳诚持重了,女孩子怎么跟你耍得开!”
我顺水推舟:“我期望能被你改变。”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
我惨淡地揶揄:“每见你一次,我觉得自己变化一点,我觉得你能改变我。”
交往没多久,女孩给我买了条灰色格子围巾,一条紧靿儿牛仔裤。本来她想给我买咖色的条绒裤,可我不爱穿,就建议她买牛仔裤,结果她听了我的建议。事后我就觉得很后悔,我应该任她的想法来打扮我,我想在她心里她已经初步计划想着如何改变我了,只是我实在太扫她的兴致了。这点我在后来渐渐感觉到了。不管怎样,她为我主动买裤子的行为让我很感动,那时候我就下决心一定要娶她为妻。
她上班的地方在宁东,距离银川很远,不能轻易见面,有时候她休假来看她姐姐,我便去看看她。她姐当时跟我一个关系要好的哥们恋爱,租住的小区距离我们工地就几步路。我时常站在哥们租住的房间的阳台眺望我的工地,两台矗立的塔吊,就是我现在所赖以生存的生产资料。
假如她长时间不休假,我便寻人顶班,然后梳洗打扮得清清爽爽地去看她。那时候我觉得,不论是精神上还是心理上,自己整个人逐渐浑全起来,感觉像个人了。人的情感在经受残酷的打击之后,连着几年都不会好起来,除非被新的希望所召唤,而这个女孩似乎就是我新的希望,让我眼界开阔,焕然一新。
我明白人生的路不是一帆风顺的,内心所想跟现实世界完全是两回事,当我沉醉在幸福之中时,我没有忘记痛苦就潜伏在身边。我已经过了青涩的不顾一切的年纪了,待人处事也懂得看人脸色了。我一边爱着,一边思量着,感觉所谓爱情,已然不是最初感受到的那种味道。可这个女孩,不论怎样去看,她给我的感觉,依然是惊魂荡魄的,不知不觉间我就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光景,去看她的频率明显多了起来,几天不见,心上便像生出棘刺似的,扎得人难过。然而,我的正常的顺溜的一承不变的生活形态,从我做下的那个梦开始便走向了另一条完全陌生的路途。
那晚我跟她在一起,我的心情好极了,给她买了件粉红外套,蓝色牛仔裤,纯白棉布t恤。那天她的情绪也好,温婉可人。我挽着她的柔嫩的手在热闹的街道逛来逛去。她工作的地方比较偏僻,显得比较荒,因此,彼此心灵上也产生了相对亲切的依赖,我能从她牵着我手的方式上感受到她那颗热腾腾的心,似乎我们之间从那天开始便互通了心径,敞开心扉让彼此走进去。
那晚我们睡在了一起,内心产生强烈的不可抑制的欢悦,她的脸不时闪现着羞怯迷人的红霞。她不敢正眼瞧我,偶尔暼我一眼,那目光是我所熟悉的女性特有的温柔。我不傻,我明白她做好了接纳我的准备。如我所料,那晚她接纳了我,好比春天来了,植物便扬花孕荚那样自然。
我们住的宾馆摆着两张床,刚开始她还坚持一人一床,泾渭分明,我故意将两床合拢,我得意地说:“现在总是一张床了吧。”她脸红了,也不坚持让我将床分开了。
“这么大的床,可以好好说说悄悄话了。”我说。
她白我一眼:“一个房间就两个人,也算悄悄话?”
“我想对着你的耳窝窝说呀,怎么不算悄悄话。”
她背转过了身,给了我柔媚的背影,我撩着被子靠过去,伸出胳膊将她轻轻地揽进怀里,将头和脸埋进她蓬松的头发丛里。
我动情地说:“我都不知道怎样去爱你合适了。”
“我不需要你的爱。”
“不管怎样,你是我生命中的劫,劫数难逃。”
她回过身:“就你能说会道。告诉我,你之前恋爱过吗?”
“都这把年纪了,谁没个恋爱的经历呀。”
“也是哦。”
我不想跟她在回忆过去,因为过去实在很难回首。我有点激动,感觉飘在云端。我吻了一下她的鼻梁,我说:“你让我的心再次动了。”
“听你的意思是你之前的心死了吗?”然后她笑了,那笑清澈见底,让人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