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最后一夜,只剩一人,一狼。
彭岷则和魏子虚都会在今晚做出决断。彭岷则整理好厨具,出门沿着湖边散步,静静思考晚上的计划。
可以确定的是魏子虚手上有两种武器。一个是肖寒轻的激光枪,他用激光枪杀了赵伦。那枪的射程很远,通过第三天晚上魏子虚佯装受伤就可以看出。不过缺点是只能直线射击,范围也窄,不知道魏子虚准头怎么样,彭岷则直觉上认为不容乐观。他转头看着平静的湖面。折射可以造成视差,如果潜入水下,可不可以暂时躲过致命一击?
但是魏子虚应该不会给他这种机会。是他的话,可能会将激光枪藏于身上某处,假装无害地接近彭岷则,然后暴起杀他。如果被迫和魏子虚近战,得益于体型的差距,彭岷则有几分信心能压制住他。他不自信的地方在于,真到了以命相搏的时候,他必然不舍得对魏子虚下狠手,但是魏子虚舍得。
还有另一种武器,彭岷则至今不知道它的全貌。从效果来看是延时发作的毒素,魏子虚用它杀了朱腴和流井。他们两人的死法不一致,难道那武器可以控制死亡方式吗?考虑到是延时发作,说不定也能控制死亡时间?这样的武器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熟知deathshow的彭岷则相信,有股东们在背后的财力和技术支持,它是存在的。不过既然是毒,总要和受害者有所接触,不管是通过食物还是肢体,只要有意识地观察,总能察觉到异样。
魏子虚切换这两种武器杀人,目的是看形势嫁祸给对立阵营。今晚只剩他们两人,魏子虚不需要找好替罪羊,他应该倾向于使用能主动攻击的激光枪。
彭岷则完全沉浸在这种想法中,不知不觉饶了一大圈,抬头看时,惊觉又走回了洋馆正门。复古式样的两扇门正对着他,一人宽的门缝里幽深灰暗。
他突然发现他设想了无数种魏子虚杀死他的过程,心中却没有一点儿紧张感。是因为常年在先生身边,观摩死亡已经趋于麻木?还是说,他无法跳出自己那不可救药的天真,天真到以为魏子虚不会真的下手杀他?
他是时候清醒过来了。魏子虚没有理由放过他,尤其是像“爱”这样撇脚的理由。彭岷则本就不擅长诱敌,何况对方是魏子虚这样优秀的猎手。
可笑的是,彭岷则不能确定魏子虚的真心,却知道他对魏子虚的喜爱和魏子虚对他的杀意一样确凿无疑。他只能赌在魏子虚对他有过一丝动摇,在那一丝动摇中他挣扎求生。
只要撑到天亮,一切都将改写。
进了门,室内自然光受限,较室外昏暗。彭岷则踏上楼梯,眼角瞥见临近圈椅里有人。那人穿了身浅蓝色套装,短袖下面露出层层绷带,右侧卧着蜷缩在圈椅里。
那是他第一天跟魏子虚搭话的椅子。魏子虚在里面安静地睡着了。
因为持续失血,魏子虚的皮肤比第一天更加苍白,嘴唇也褪成了浅浅的粉色,衬得他头发和睫毛漆黑惑人。彭岷则警告过他不要侧躺着睡,他改不了,现在压着伤口,睡梦中又令人心疼地拧着眉毛。
现在气温适宜,大概不盖被子也不会着凉。但看他蜷在椅子里睡午觉,彭岷则做不到无动于衷。他从自己房里搬来条毛毯给魏子虚盖上,蹲在他面前,突然间自嘲地想到:要是他一开始可以做到无视魏子虚,他不致于沦陷到这步田地,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他的执迷不悟拖入坟墓。
光线在魏子虚周身打出柔和光晕,其间有兀自飘舞的尘埃。彭岷则目光落在他起伏有致的侧脸上,那张脸每次出现在彭岷则梦中时都是噩梦。
魏子虚眼球转动,无意识地做了吞咽动作,他形状明显的喉结向下滑动,带动脖颈皮肤下的筋脉血管。他的体温很低,从第三天晚上之后一直没完全恢复过来。彭岷则注意到这点,是因为他的手掌已经抚上魏子虚颈部,缓缓包裹住他喉咙。
颈部脊椎间隔大,连接不紧密,只需要两只手分别固定住下颌和喉咙,交叉一拧,魏子虚马上就能一声不吭地断气。彭岷则右手移到他下颌,左手按住他脖子。这个死法耗时很短,也没有痛苦,比起用□□射击他眉心,或者用烟灰缸底部砸耳勺,都要来的舒坦。彭岷则瞳孔收缩,手腕使力。
「岷则,对于有些人,只有死亡才能制止他们。」
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和魏子虚都是。彭岷则只有在魏子虚视线以外才能保有理性,一旦与那双眼睛对上,他又会再一次受到蛊惑。彭岷则捏住他喉咙,如果不是deathshow,他一辈子都不会遇见魏子虚,魏子虚也不会被他所杀,平安无事地活着。
对了,魏子虚的父母和哥哥,一定很焦急地在找他吧?魏子虚在deathshow以外的世界,也不过是循规蹈矩的普通人,他不也是deathshow的受害人吗?归根结底是deathshow的错,是先生的错,是股东和观众的错。魏子虚和他一样是玩物,他现在装腔作势地要杀魏子虚,不过是因为他彭岷则没有能力保护他。
多么奇怪,他即将拧断魏子虚脖子,魏子虚还没死,他的心脏却快要不跳了。
一只手突然抓住彭岷则右手。魏子虚幽幽睁开眼,里面似有泪光闪烁。他温柔地看着彭岷则,轻轻笑了:“岷则,一觉醒来就看见喜欢的人,真好。”
他的手心和脖颈是两种温度,无比真切地包围着彭岷则。他的眼睛水光潋滟,映照出一瞬间被抽空所有力气的彭岷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