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已至此,韩晓娜终于懂了他的意思,她结巴了半晌,慌不择言:“不会,他不会杀你!我们是同一阵营的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流井站起,步步逼近:“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愿望也一定和你有关,我可不想赢了奖励没命花。”
“晓娜。”他走到韩晓娜身边,眼神却奇异地柔和下来,轻轻拉起她的手:“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甚至不用director给,我就可以给你——等我们赢了这场游戏,我会娶你。”
韩晓娜说不出话,比起流井敷衍的求婚,她注意到的是另外一件事:这是流井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流井将她细嫩的手贴近脸颊,缓缓摩擦:“不用怕,他死了不会连带你。director说为了节目效果,改了‘情侣’同生共死的规则。所以你要听我的,把毒给那个威胁到我的人。如果以后我被狼刀,把解药给我,然后票死魏子虚。”
因为女巫的身份,流井从未对她如此温柔,所以她越来越不敢告诉流井:解药早就用完了。
她不过是想要被她爱着的男人温柔以待。
看着韩晓娜的眼神,流井便知道她会选择自己。他快慰地笑起来,瞳孔的颜色脏得如同淤泥深处。
“我这种人,和事业有成、散打冠军并且痴迷于你的那个人,有点脑子的女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他说:“可是,你是头母猪啊。”
第53章疯子
尼采:有朝一日,你的孤独会使你疲惫。你的高傲卑躬屈膝,你的勇气会咔嚓一声土崩瓦解。有朝一日,你会喊叫:“我很孤独。”
他看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四周都是灰蒙蒙的,往任何方向望过去都没有尽头,充斥着丝丝缕缕的灰烬阻挡视线。脚下没有实感,他低下头,下方是一片虚无,虚无像一个无底深渊,稳步吞噬他的退路,让他惶惶不安。
他挥动手脚,却感到过大的阻力,周围介质比空气粘稠。一大串气泡从他鼻孔里逸出来,他注意到自己漂浮的头发,他一仰头,发梢便随着波纹飘舞,手脚都没有知觉,也许是被海水冰冻到麻木了吧。
既然是在海中,向上游一定可以浮出海面。他摒住呼吸,竭力向上游去。四周景物没有变化,他无从判断自己是不是在上浮。他耳边没有任何声音,绝对的静谧使他恐惧。究竟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呢?究竟自己在这呆了多久呢?他很清楚自己不是自愿来到这的,一定是被人遗弃。孤独可能是隐士的兴趣,但被人抛弃的孤独不算在内。他奋力游去。他是被谁遗弃的呢?家人?朋友?告诉他这就是最好的结果的成年人?或者是对他怀着敌意的陌生人?
他游了很久,依旧看不到出口。哪里都没有出口。
他开始相信这片海是没有出口的。他尝试张嘴呼救,也只是灌了一大口咸腥的海水,他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外界。而他知道别人的生活不是这样,他们走在阳光下,他们身边包围着一大群同伴,他们腰上插着跳舞用的绸带扇子,口袋里有许愿用的一元硬币。他们自由地向各个方向走去,眼神坚定坦然,仿佛他们现在的幸福生活坚不可摧,仿佛他们的倚仗强大无敌。
只有他被所有人抛弃,连求救都无能为力。他游得累了,可是不能停下,他怕自己沉到更深的海底。他有些想哭,可是抽泣会吸入海水,那会使他溺水而死。他没有任何办法拯救自己。
他会死在这里,并且没有一个人在意。
经过漫长的挣扎,他似乎能听到一些噪音了。
「子虚真棒,别的小孩都不如你。」
「子虚,你不要吓妈妈!」
他第一次对同龄人有概念,便是在妈妈的比较下。有了这个最初印象后,有任何一点不如别人都成了罪过。他怎么敢承认自己不如别的小孩聪明,不如别的小孩诚实,只能逼迫自己暗中死撑,还要装出一副轻而易举的样子。因为妈妈喜欢那个样子,所有的家长都喜欢那个样子。
「子虚以后,也要成为一头出色的怪物哦。」
金色灯光下怪物上台,观众全都为它痴狂。最不需要的是清醒,可他那时是真的纯净,纯净得分不清现实和荒诞,随随便便就被演奏者的疯狂感染。他甚至想不清楚,为什么他们希望他成为怪物,而不是他们的儿子。
他感到海水的起伏变得剧烈了,暗示着海面已经不远。
「正常人装成疯子很难,疯子装成正常人的可不少。」
他看到魏子虚站在处刑室里,炫耀一般对他说着自己的罪行。而他只感到憎恶,他只想要逃避。那个疯子,那个怪物,那一定不是他自己。
蓦地,他身上一轻,头部浮出海面。他激动地深呼吸一口,可是空气中含氧量太低,他依旧感到窒息。天空和海岸是相同的灰色,这或许是另一片更为稀薄的海。海浪拍在礁石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他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女孩声音:
「主会保佑我。」
他艰难地爬上岸去。
脚踩上地面,粗糙的砂砾感觉却像海绵,每一步都深陷下去。他看向脚下,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纯白西装,皮鞋簇新,但裸露出的皮肤却青紫不断,泡得浮肿软白。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时,便有连绵不断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喉咙里像被火炭烘烤一样炎热钝痛,有恶心的酸臭味从食道返上来。手脚被割伤,尖锐的疼痛使他无法好好行走,趿拉着腿跛行。还有无法忽视的异物感从两腿之间传来,每走一步都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