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过带血的树,摩挲声跟呜咽似的。
一高一低,展堂嘴角抽搐着,关裴也不敢动弹,两个人和窗户里的人影玩一二三木头人。
还是莫关山啧了一声,在一片死寂里走上去,掀了那窗户纸,一张油彩画出来的脸惨白地裸露在幽幽的灯笼光里,五官线条寥寥几笔,嘴是鲜红的。
“纸人而已,看见了就不害怕了吧?”他回头。
趴在地上的展堂两股战战地爬起来,硬生生挤出一个惨笑,“可、可是,莫、莫先生,纸人……为什么会动啊?”
“皮影戏看过没有,”莫关山感觉他们两人的角色好像倒过来了,“《走进科学》没这一集?”
“但、但是……”展堂咽了下口水,手指颤抖地举起来,指着他身后,惨叫道,“莫莫莫先生……它爬出来了啊!”
莫关山转头一看,正好对上双空洞的视线。
那纸人两手掰着窗户木头,弯成直角的脑袋从里头探出来,就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从正方形的格子里挤了出来,这会儿大半个身子腾在半空里,长发轻轻地飘,嘴咧着,像是在笑。
莫关山用袖子擦了把脸,镇定地后退了两步。
他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先跑吧。”
*
事实证明,跑是没用的,几分钟后,三个人被堵死在走廊上,四面八方望一眼,纸片层层叠叠如浪,缺胳膊少腿都不奇怪,有的带着诡异的笑,有的只画了半面妆,还有的五官都不齐,一张张残破的脸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看着十分瘆人。
“你们这戏院挺热闹的哈。”莫关山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展堂一个劲地往后缩,背贴着冷冰冰的墙壁,闻言挤出个跟哭差不多的笑:“您可别说了!我就是一检票的!我都不知道咱们这院子里还有那么多人!”
“等回头出去了,我要写出戏,”一旁的关裴幽幽道,“名字就叫人鬼情缘:中元奈何桥相会。”
这边兵荒马乱,那边岁月静好,夜光如水潭,绣鞋尖尖上的那颗珍珠泛着莹润的光泽,在裙摆摇曳间若隐若现,兰宝琼踩在石桥的台阶上,身姿袅袅,不紧不慢,跟牛郎织女七夕走鹊桥似的。
“关小姐——”展堂欲哭无泪,“旗子不能乱立的——”
他话音未落,就惊悚地看见关裴握着拳头毫不客气地砸上去了。
砸中的部位是腹部,画着小生戏服的纸张扭了下,凹下去一小块,又轻飘飘地回弹,变回原样,纸人端着张似笑非笑的脸,没受伤,也没还手。
触感很奇怪,她收回手,甩了甩。
那些纸人好像只是想把他们困在这里,没伤害他们的意思。
“关、关小姐,”展堂看得瞠目结舌,“你、你你不怕的吗?”
关裴一愣:“怕什么?”
展堂快给她跪下了:“那纸人长得那么吓人,还会自个儿动!这不科学啊!”
关裴:“……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好像是应该怕的。”
“人家见多识广,”莫关山插话,顺势转移了话题,“展堂你怕就少看两眼,它们不会伤害你的。”
那纸人不过是用些很浅薄的法术操控的,干些堵路的事还行,端茶倒水都困难,兰宝琼是兰家人,兰家从商,她能从父母那辈联系到这行当的人,花点钱学些皮毛也不奇怪。
展堂下意识松了口气,又觉得这样不行啊,太丢脸了,纠结地看了眼沉思中的关裴,自尊心占了上风,他大着胆子挺了挺胸膛,往前凑了点儿,纸人不为所动,他又迅速伸出脚丫子往地板上飞快一滑,反复小心地试探了两下,纸人还是一动不动,跟蜡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