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装病诓杨伯安回府这样的荒唐事,饶是对娇蛮任性的杨书玉来说,也是破天荒头一遭。
通知前院家丁快马去梁府送信后,槐枝又依照杨书玉的吩咐拿来不少滚烫的汤婆子放在厚棉被中。
乍暖还寒的梅雨季本就湿热难耐,杨书玉如此捂着自己,竟将瓷净无暇的面庞生生捂出潮红来。她额上浸出的点点汗珠,更是让娇柔的少女添上几分病态,见而怜之。
乱中有序的脚步声渐近,笨重而匆忙。
杨书玉做戏做全套,眉头作势微微蹙起。
“囡囡醒醒,是爹回来了。”宽大的手掌将将覆上杨书玉的额头,杨伯安便惊呼道,“怎么这么烫!”
“爹,我没事,一帖药下肚发发汗就好。”杨书玉佯装吃力去握那双被岁月雕琢过的手,经过汤婆子的温热,她的素手着实把杨伯安烫了个激灵。
“不成,马上遣人去城外请葛神医来!”
“都到宵禁的时候了,爹执意要将葛神医请来,难免不会麻烦梁大人通融。”杨书玉拽住着急转身离开的杨伯安,“爹爹不是最讨厌欠人情吗?府中既有医侍看护,明早再麻烦葛神医过来也是一样的。”
见杨伯安关心则乱,连高热一夜不治会成傻子都没反应过来,她便试探道:“今日宴会上,梁大人又同爹爹说出资修建堤坝的事吗?”
“筑堤背后是各方势力利益勾结,绝非我们商贾人家能参与的,稍不留心就会沦为权贵博弈的筹码。”杨伯安的脸上写满担忧,“但南方洪涝受灾,粮仓少粮,朝廷让杨商供粮赈灾倒也在情理之中……”
“万万不可!”杨书玉否决得太快,又无法将前世种种脱口而出,便忙跟着解释道,“这次灾情百年难遇,去岁大旱,庄稼减产,各地粮仓中仍是往年的陈粮。今年南方大规模洪涝又影响春种,为避免秋收无粒可收的场面,朝廷定会重视此次赈灾,是不会让地方官员主导的。”
前世正是因为杨伯安与梁含私自达成赈灾采买协议,而被卷入震惊朝野的江陵贪墨案中,杨家也由此走向覆灭。
“爹爹仁善,想要救济灾民也该等钦差大臣到了再说……树大招风,杨家真的不能先于朝廷开始行动。”她继而小心翼翼地追问,“爹爹如此为难,不会已经答应梁大人了吧?”
“原还在商量其中细节,这不是听到囡囡病倒,老爹我啊,是什么也顾不上啰!”杨伯安含笑轻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囡囡猜我在宴席上遇见了谁?”
得知杨伯安没有入梁含设下的圈套,杨书玉高悬的心便放回肚子里,开始倚着父亲撒娇:“又是哪家郎君入爹爹的眼?”
砰砰——
短促而有力的两声叩门声传来,打断房中两人的谈话。
杨书玉坐直身子回望房门,眉头越蹙越紧,脑海里已闪过那只扶在门钹上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细腻,那最是善书一手流动舒展的行楷。
“阿玉,我已命人熬了退热散来,让我进去瞧瞧你,可好?”
门外传来杨书玉再熟悉不过的呼唤声,温声细语中带着急迫,如春江汇入汪洋泛起片片涟漪。林自初的关怀备至能勾着人往深渊中坠。
以至于前世直到杨书玉被覆上盖头送进洞房前,她一直坚信自己倾心相待的郎君是她值得托付一生的好儿郎。
可当盖头被粗暴地挑开时,她才如梦初醒。利剑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