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夙愿得偿
阴家宗族中,阴老太爷乃是族长,可他是三代单传,阴家旁系却子嗣颇多,近几年来,在族中的话语权越来越大。
本来阴家大爷、二爷在京为官,旁支众人尚忌惮一二,年初听说二人辞官归来,便再也按耐不住对主房手里,原来由阴三爷打理的,利润丰厚的田地、皮毛、粮食等生意的觊觎,今年便想利用每年一次的宗族会议来争些权益。
果然如阴祥书之前担心的那样,除阴老太爷外最为年长的阴五太爷,首先提出了阴祥书想将庶子入嫡的问题。
原本提出的绍渊因着重病,宗里已经否了,族中的几个长辈都属意于阴五太爷的第三个孙子,认为此子谦逊聪明,个性温和,关键是已年满十五,身体强健,无夭折之忧。
最后,经过阴老太爷和阴家三兄弟的多方周旋,利益得失之间的权衡,阴绍湛顺利入嗣,而原来由三爷打理的部分皮毛生意,就交给了阴五太爷的长子。这样的结果本也在阴祥书的预想之内,故而此次的宗族大会,勉强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如斯苑中,许心竹得知了宗族会议的结果,自己心心念念的梦想终于成真了。
“湛儿,我的湛儿!”许心竹抱着儿子,热泪酣畅淋漓地划过面颊。
“姨娘不哭哦!”绍湛看见自己的娘亲突然间泪流满面,不知所措,有点害怕的道。
“湛儿,姨娘没事,是太开心了!”许心竹自儿子会喊人后,就一直让其称自己为姨娘,从不许他以娘称呼,绍湛这事上一直做得很好。
“小丫,你带二少爷出去玩,我要一个人呆会儿。”
房内只剩下许心竹一人,她从自己的箱笼中取出一个包裹着极好的手镯,轻轻的抚摸着,口中自语,“父亲,你看到了吗!我的湛儿不再是庶子了,他再也不会重复您那不公的命运。”泪水很快将包裹镯子的娟布打湿,脑中就突然回想起父亲临终时,握着自己的手说的那句话,“医者仁心,心竹,你自小对药材药性兴趣浓厚,以后要用此救人、助人,养活自己……”
心中陡然一惊,自己这四年来的所作所为,父亲泉下有知,会是如何的伤心失望啊!
父亲,我也没有办法,今日我夙愿得偿,如有报应,我也自当甘受。
绍渊,只当我对不起你了,因为我总是绍湛的娘亲,我总要为他铺最好的路……绍渊,怪只怪,你挡在那儿了……
许心竹惨淡一笑,又将手镯包好,装入箱底。
绍渊到底没能在自己九岁生辰这日离开病榻,林嬷嬷等得知绍湛成功记在了邓氏名下,抱头痛哭了一场。
林嬷嬷看着日益虚弱的小少爷,又想起自己苦命的小姐,哭的更是难以自抑,柳素淼临去之前的恳求声言犹在耳,她望着自己那满是信任期盼的眼睛仍时时在脑中闪现。
反倒是绍渊拉着她的手劝了半天。
到了中午,刘秀又一次来到清秋苑,此时绍渊刚醒来,服了一剂药,精神稍好了些,但难掩苍白的面色和委顿的神态。
看到刘秀进来,绍渊的眼神亮了亮,显得很高兴。“舅舅,你来啦。”之后略略地坐起了些,无力的靠在软枕上。
被子内,林嬷嬷置了好几个热铜炉,将他原本冰凉的脚捂的温暖了起来。
“安儿,生辰快乐!”刘秀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物放到了绍渊的手上。
这是一只灰褐色的小陶瓶,约成人手掌般大小,圆底凸肚,到了瓶肩处渐渐收口,瓶口约鸽子蛋般大小,塞了个同色的小盖子。
绍渊轻轻的摇了摇,瓶内传出“沙沙”声。
“舅舅,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是去年收的稻子,我挑了最大最好的留做了种子。这个陶瓶可是我自己烧制的,快看,瓶底上有字哦。”
绍渊翻过瓶子,看到底上刻着几个古朴的小篆“绍渊平安”,绍渊的手指轻轻划过字体,“舅舅的字又有长进了,上次我们还说,哪天让夫子来评评,看谁的字写得好呢!看来我终是赶不上你了!”说到最后,绍渊的声音有些萧瑟悲凉,不过只是一瞬,他的兴致又高了起来,打开了瓶塞子,用手接了些稻米出来,一颗颗色泽金黄,颗粒饱满。
“我送的礼物,你可喜欢?”
绍渊脸上带着笑回答道:“谢谢舅舅,我很喜欢!等到春天,我要把它们种下去,到秋天,我再把它们收起来。年年岁岁,生生不息……”
可眼泪还是跌落出了眼眶,顺着邵渊消瘦的脸颊滑至嘴边,消失在他面前拥着的锦被之上,口中一片苦涩。
旁边的尹勤等人都回过头去,不忍直视。
正此时,林嬷嬷端着一大碗长寿面走了进来,口中还说着,“长寿面来了,我们吃长寿面!”将这种伤感的氛围打破。
绍渊赶紧把眼泪擦去,对着大家笑了笑,“嗯,我们吃面吧,嬷嬷做的面最好吃了!”
勉强吃完小小的一碗面,绍渊的精神明显的差了很多,对着刘秀露出来一个抱歉的笑,就昏睡了过去,刘秀又在房里呆了一会儿,看着安儿瘦小的身体半掩在锦被之中,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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