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镯子?”温侯常年温润如玉的脸上显出一丝焦躁:“这镯子真是公主的?”说完才发现这句话有点不妥,忙补充道:“小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这镯子是三姐姐送我的。我戴着有点挂不住,甩脱了。”
“她送您了?”温侯爷有点愣怔,半晌后才勉强笑了笑,“原物奉还,公主仔细收好。”好好随意的挂在了手腕上,仿佛一点都不担心它会再次丢掉。
温如兰自幼丧母与父亲相伴,瞧他神色有异,不由想到一件往事。她性情稳重倒也罢了,温如玉年纪小,却藏不住,他拉着好好的手细细看那只镯子,回头冲父亲笑:“我记得爹爹也有这么一个镯子。红红的,石榴籽似的。”
好好扭头看温侯:“你说在哪里曾看到,就是在自己家里吗?”
温侯怕了这嘴上不饶人的公主。有点尴尬:“一段少年往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将这镯子送了殿下,可见已将往事放下,这是好事。”
“好事?”
“嗯,好事。”温侯随即抽身走人,背影颇有些仓皇。温如兰起身相送,看上去有点担忧。好好摆摆手道:“你要是担心爹爹就去看看吧,我这里不要紧,跟小羊玩一会儿就自去了。”
温如兰迟了脚步,又给好好斟上一杯酒:“父亲大约想自己呆一会儿。”好好笑了,摇摇手上的镯子,“有故事的镯子呀,难怪戴起来沉腾腾的。”
温如兰仔细看看好好,又看看那只镯子,笑道:“大约说了也不要紧,既然三公主把它归了殿下,应该也想到了殿下会寻根究底。我也是听家中一些老人讲的。我父亲曾经与三殿下两情相悦。太后也略微知情,只是没有明确表态,但元宵节的时候,却赐了一只镯子给三殿下,同样的镯子也赐一只给我父亲。说是同一块鸡血玉切割雕琢的。当时老人还开玩笑,说让他们各自挑心仪的人送了。”
好好恍然大悟:“那个时候,三公主和温侯必然以为得到了老人的肯定,好事有望,欢欢喜喜要送给彼此。”
“对,但是后来,一模一样的珊瑚红手镯却出现了帝师府里,不久后就有了陛下赐婚的旨意。”温如兰笑道:“我是后来见到我母亲柔情脉脉抚摸珊瑚镯子,瞧她又幸福又得意,便好奇询问,我母亲就告诉我了。”
好好嘴角噙笑,明白了这大姐姐为何忽然讲起了长辈故事。她自幼早熟,特意说出来,显然是替自己母亲骄傲,叫她这个出身皇家的别太得意,公主又如何,爹爹的真心还是给了我母亲。
好好拉住温如玉的手轻轻一脱,那鲜艳的红镯子就跑到了他的手上,因为太大,看上去颇为滑稽,“套住了你了!”
好好笑道:“既然这俩镯子本是一体,便叫他们在一处好了。如今都归了你们侯府。”
温如兰不意好好如此反应,当即吃了一惊,颇有些羞惭,敛袂行礼:“公主胸襟坦荡荡,臣女不及。”
好好并不在意,她天生一段蒙昧心智,唯喜好美色,却不高看情爱,心道所谓真心价值几何?你当娶我当嫁,几年后有儿有女,各自成家,逍遥快活,吊一人在心上,累也不累?做出苦情相,又给哪个看?到上林苑跑马射箭,强胜过痴男怨女叹无缘。
宣和帝每年都有游猎,带着他的文武大臣,皇亲国戚,龙子龙女一起参与。好好头天晚上养精蓄锐,第二天黎明起身,洗漱更衣。她叫折梅仿照男子发髻,给自己挽了一个冬菇髻。
“公主今日戴太后赏赐的花冠吗?这种场合,还是要有来历的才压得住。”折梅兴奋的捧出了当日广泽殿太后的赏赐。
采菊笑道:“论细腻我不如你,论了解主子,你比不过我,依我看,公主还要戴那对樱桃。又简便又灵动,还是小王爷亲自送的。只怕比太后的奖赏更合心意。”
折梅有点不服气:“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公主到王府玩了几个月,脸上笑容多了,身子也更结实了,个头还长高了些呢。”
好好嗤得笑了:“倒不为那是小王爷送的,只为着太后那冠上有小流苏小垂珠,跑马的时候定然会晃动,叮叮当当的,哪里还能狩猎。”
话出了口,心里却微微一动,爹爹送她礼物,她送男人礼物,却都不曾回过礼。温如玉也罢了,年纪又小,侯府也没什么稀罕的。爹爹那里,若不表示表示,可是有点不孝。
赵雀眉自然夸她有见地,批判只懂炫耀财富的六公主真是肤浅。心中却着实松了口气:幸而是个公主。若是王昭仪这次真生个皇子,只怕后宫又多一个妃了。
松了口气的还有贤妃母女,王昭仪生产当天,贤妃就开了一坛竹叶青:“来来来,阿六咱们母女走一个。我就说广济寺的菩萨灵验,求什么来什么。”
好好哈哈大笑:“母妃你真幽默,王昭仪指望着母凭子贵再晋妃位,她也没少磕头。佛祖听了你的,大约是你做的罗汉斋比较好吃。”
四公主多了个妹妹,安荣比她还高兴,满月那天,送上一颗又圆又大的夜明珠。皇帝对大方友爱的姐姐十分满意,夸安荣懂事。四公主更加内伤:我那愚蠢的父亲啊,你根本不知道刘六高兴的是什么!明明恨得咬牙,还不得不得打叠出笑脸,感激景福宫的贺礼,四公主也是心里苦。
好好最近生活舒畅,跟贤妃绣绣花,跟零活动一下拳脚,跟四公主斗斗嘴,再跑去东昌侯府在自己男人面前刷一次存在感。真是太充实。
□□马宝乌云盖雪,据说乃是当年太宗□□狮子鬃的后代,性别为母温驯而又矫健。才跑出二里地,一个黑衣人从大树上猛扑下来,头戴斗笠,身形矫健。来者不善!好好微微瞠目,立即勒马,骏马人立而起,好好牢牢控着马鞍,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那人眼中露出讶异之色,却又苍鹰般扑过,劈手将好好从马背上拽了下来。“小丫头,”声音有点轻佻。“反应挺灵敏嘛,马术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