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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荆州府刚一考过，湖广学政（省教育厅厅长）田顼就来视察了。李士翱按捺不住，对田顼大吹法螺，说我们荆州府出了一个神童子。田学政禁不住好奇，让赶快把张居正叫来，他要亲自面试。出的试题是命题作文：《南郡奇童赋》。张居正的老爹张文明笔头向来就快（为文下笔立就，不复改窜），这本事也传给了张居正。拿到试题，他文不加点，片刻工夫就交了卷。学政和知府双双大跌眼镜。居正这次自然是顺利补了府学生，成为荆州府学的生员，一名秀才了。

进了府学，也不是光吃干饭，生员们平时除了各自专攻一经外，还要学习&ldo;礼、射、书、数&rdo;四科课程。&ldo;礼科&rdo;是学由朝廷颁发的经、史、律、诏、礼仪各书，生员皆须熟读精通。&ldo;射科&rdo;是在&ldo;射圃&rdo;（练兵场）练习骑马射箭。&ldo;书科&rdo;依名人法帖，每日习五百字。&ldo;数科&rdo;须精通九章算法。

第二年，趁热打铁，张居正又赴武昌参加省里的乡试，这次若是一举过关，便可是举人‐‐正式的知识分子了。张居正在考试时，自然又是做了一篇漂亮文章。以他当时在湖广等处的名声，中举是题中应有之义。却不料，有人从中阻挡了一下，让他意外落第。秋闱放&ldo;桂榜&rdo;之后的那一番热闹，没有他张居正的份儿。

这中间横插了一杠子的，是个大人物‐‐湖广巡抚顾璘。不过这顾大人并没有恶意，他是怕张居正得志太早，反而成了个庸才。

在我们一般人印象中，巡抚是一省之长，如何会管起了教育的事？原来，在明代，省一级的地方官叫&ldo;布政使&rdo;；那时候的省也不叫省，省是元代的叫法，明代公文里有点忌讳这个，把省都叫做&ldo;布政使司&rdo;。巡抚这官儿，作为一省之长那是后是清代的事，在明代则是中央来的特派员，专在地方工作，算是个督查吧。军民的事情都能管管，但偏重于军事。

这顾巡抚，本人就是一位大才子，所以他对张居正的录取与否非常执着。他是应天府上元县人，和上元县的陈沂、王韦，并称为&ldo;金陵三俊&rdo;，其后又加上了宝应的朱应登，并称为&ldo;四大家&rdo;（《明史•文苑传》）。他对从北京来监考的冯御史（中央监察部的官员）说：&ldo;张居正这孩子才具非凡，早些擢拔，也无不可，但是最好还是让他迟几年，待他才具老到了，前途将更无可限量。&rdo;

他当然不能说了就算，只是让监考官自己斟酌。

这次张居正的考卷，很得湖广按察佥事（省高级法院的庭长）陈束的赏识，力主予以录取。但是冯监察官却考虑到，顾璘的意见不能被忽视，于是决定不予录取。

一个小孩的录取与否，竟引起了几位大员的争论，不能不说是上天对张居正照顾得紧。

顾璘顾大人此举，对张居正影响甚大。多年后他也忘不了。顾大人的深谋远虑，张居正当时就能领悟到。因为顾大人也和别人一样，极为欣赏张居正的才华，一见面就惊呼为&ldo;国器&rdo;、&ldo;国士&rdo;，真乃国家的栋梁之材也！又呼张为&ldo;小友&rdo;，喜爱之情溢于言表。顾大人经常对省上几位大员说：&ldo;这小子真是将相之才！唐朝的宰相张说老先生，当年认识了七岁的神童李泌，如今我这也差不多了。&rdo;

一天老顾请张居正吃饭，特意把自己的幼子顾峻唤出来，训示说：&ldo;这是荆州的张秀才，将来是一定会到中央掌权的，到时候你可以去见他，他会念及你是故人之子，给你点儿特别照顾。&rdo;

张居正当时奶毛还未褪，哪里敢做当宰相之类的大梦。但对顾大人的这种赏识确是感激涕零，久久铭刻于心（思以死报，中心藏之，未尝敢忘）。

确实，要是张居正在这一年中了举，也不过就是早风光几年，没准儿大家一捧，得意忘形，流连于诗酒宴席或花街柳巷，大不了是个风流才子，怎能有后来的一番显赫！

又过了三年，张居正已是16岁，翩翩一少年了。再去应乡试，一举得中。恰好顾大人此时在湖北安陆监工修皇陵，张居正就专门跑去拜见老人家。顾璘一见小友&ldo;中了、中了&rdo;，不由大喜，解下自己的官员服饰‐‐犀角腰带赠送给他，说：&ldo;你将来是要束玉带的，我这犀牛角的腰带，怕是辱没了你。&rdo;明代的官服中，一品大员为玉带，二品大员为犀带，三四品为金带，五品以下为乌带。老顾这个赞许的份量，可是相当的重啊！

老顾还语重心长地说：&ldo;古人都说大器晚成，我看那不过是中等之才的别称，不足为凭。出名就要趁早啊！上次我一句话，耽误了你三年，看来我是错了。但是我希望你立意高远，要做伊尹、颜渊一流人物，不要做一个轻飘飘的什么少年才子。&rdo;

天才，注定了就有天才的命运。中央二品大员的期许，在这个少年心中引起的反响，不知该是怎样的波澜！

也许我们会问，张居正中了举，顾大人为何欣喜若狂？原来，对古代的读书人来说，中举是他们一生中的关键门槛。

只有中了举人，才有接下来考进士的可能，考中了进士，才有候选做官的资格。即使考不上进士，举人也有资格以&ldo;科班出身&rdo;去当官，无非是身份略低一点罢了。无怪《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中举之后，大喜过望，痰迷了心窍，竟然疯了。多亏他的岳丈胡屠户一巴掌才把他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