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阳尚在封城期间,一入夜家家户户便闭门熄灯早早歇息,整座皇城与黑夜融为一体,此刻,秦王府门前的灯笼显得异常醒目。
门子正探着脖子往夜幕里不停张望,一看是府上的“薛先生”回来了,一拍大腿一跺脚,赶紧打着灯笼三步并作两步跑向薛真卿,嘴里不停念叨:“谢天谢地,薛先生您终于回来了。您再不回来秦王殿下要把整座庐阳城翻个底朝天了!”
门子一边朝薛真卿跑去,一边不忘回头吩咐府中小厮快去羽林卫营里给慕容成岭报信。
他跑到薛真卿身边,替薛真卿照亮夜路的时候,侧首就瞥见薛真卿额角的伤口,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嘶”了一声。
薛真卿注意到门子看向她的眼神,沉声道:
“无碍,不小心磕着了。不必去惊动殿下。我乏了,想……”
薛真卿还没把后半句“想早些歇息,不用任何人伺候。”说出口,就听见背后传来疾跑的脚步声,
“半天时间我府里丢了两个人,”慕容成岭急切的声音响起,“现在终于找回来一个。”
他不由分说,跑上前拉着薛真卿就往府里小跑而去,留下随行跟来的镇抚和门子打着灯笼怔愣原地。
门子自慕容成岭出宫分府就在秦王府伺候,这些年,只见过两次慕容成岭心急火燎、失了分寸的样子,一次是不久前搜查六王爷慕容烨王府那晚,一次便是今夜。
慕容成岭不顾府里下人们的诧异,关了花厅门不许任何人打扰。
花厅里灯火通明,让慕容成岭看清了薛真卿额上有伤,他眼神一凝双眉一蹙,忽一转念,不问薛真卿的去向,只问:“疼吗?”
“还好。”薛真卿淡淡答着,低头避开慕容成岭的目光。
她生怕慕容成岭问起自己离开流觞院后大半天的去向,也怕秦王猜出丁聪的失踪和自己有甚关系,便又搬出今天晌午流觞院里看到的那一幕去噎慕容成岭:“额头伤口的疼比不过今天殿下在流觞院里给的‘惊喜’来的剖心催肝。”
“我是去查案的,有人趁着庐阳疫病封城,枉顾民生,囤积居奇倒卖高价粮。”为了打消薛真卿对自己的误会,慕容成岭不得不把流觞院之行的目的说了个大概,但并不将深入核心的内容告知薛真卿。
薛真卿呵呵哂笑一声,戏谑道:“流觞院卖唱、卖笑……没听说还卖粮的。”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便是如此。”对薛真卿的讥讽,慕容成岭并不恼怒,反倒是边细声说着边掏出帕子,想替薛真卿擦去额角已经干涸的血渍。
慕容成岭隔着帕子的手刚一触及薛真卿的额角,她立即如遭雷击般地猛一闪身,躲开了。
推宫过血,俩人肌肤贴着肌肤的经历已经多次,可薛真卿此刻却害怕隔着一方帕子的慕容成岭的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心悸。
“许是入戏太深吧。”——薛真卿这样安慰自己。
慕容成岭以为是自己毛手毛脚弄疼了薛真卿,不顾薛真卿的冷言讥诮,把帕子递到薛真卿的手中,让她自己擦拭,一边又说道:
“流觞院没有卖粮,但卖粮的人常去流觞院。这个世上,消息最灵通的莫非茶馆、酒肆、青楼。并非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去打听消息。”
薛真卿假作不信,继续嘲讽:“那么秦王殿下打探到你想要的消息了么?”
“幕后是谁尚不得知,但可以肯定不像表面看到的‘图财’那么简单。也可以确信,并非浮出水面那位的背后主子干的。”慕容成岭说说到此处,将这个话题打住,不再深入。
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要掺和其中。庐阳疫情日趋稳定,近几日接连没有新发病的人数增长。我推测不消半月,庐阳便可以解除封城。到那时,我送你离开庐阳。”
“离开庐阳?”薛真卿杏目圆睁,“为什么?我又能去哪儿?”
“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大燕社稷安稳……”慕容成岭依旧心平气和地劝解,“我知道,你重回庐阳、来我身边并非赵医侍说的那般理由。真实的原因我也不问,因为知道即便问了你也不会同我讲实话。”
“虽然不知道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是我已经看到你多次置身于险境之中。”
慕容成岭看着薛真卿额角上的新伤,脑海中则浮现起薛真卿中毒箭时的情形……九死一生,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往事历历在目,他喉头发紧,顿了顿,继续道:
“虽然不知道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是我已经清楚知道我自己的心意。”
“我不追究你的真实目的,更不会对你不利,庐阳一解封,我立即送你走。去临安府,那里的镇海军你也都熟悉,我不在的时候他们都会护你周全。”
“鸣潮巷那里的宅子我已经用你真实身份的名义买下,你可以在那里恢复女装,自由生活。”
慕容成岭的一句“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大燕社稷安稳……”已经让薛真卿明白今夜没有必要继续伪装继续辩解,她如今能做的只有拖延时日,尽量在庐阳多留一些日子,将后续安排妥当……
于是,她缓缓颔首,乖顺中夹杂着疲惫般,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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