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猛然间被辞的这份理不直气也壮给噎了一噎,钟元作为小,一路早惯了好友的行事作风,因而很快缓过神来,就要去接。
“我仔细一想,”殊不料他手刚一伸出去,辞眨眼间就改了主意,将那几页纸给收了回来“立碑作文,毕竟是大事一桩,只由我一人确定,未免有些单薄草率了。”
钟元疑惑道“那摅羽的意思是”
辞微微一笑“我另有安排,钟兄就不必为此操心了。”
“成吧。”钟元嘴角微抽,不过他好奇心本就不算旺盛,见辞瞬间已换了打算,便懒得追问,换了个更让他看紧的话题“再有个几日,我便要启程回密了,你这当真忙得来要不我再留多一阵子,省的你一时半会寻不着可靠人选,落得手忙脚乱。”
“多谢钟兄美意。”辞笑着婉拒了“只是你如今可是一家的顶梁柱,又需管理蹴鞠社,不宜长久在外。况且有你近些天来不辞劳苦地为我奔波忙碌,大致已步上正轨,无需让你刻意留下,余下只交给我便是。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你接下来这几日里仍是不得轻松,还需帮着做好事务交接了。”
在他一掷千金,又有身为知州的蔡齐处处予以便利的情况下,已通过牙行仔细筛选、最后聘来不少得用人,确实不似最初那般匮乏人手了。
况且,钟元性情豪爽直白,亦有些蹴鞠场上常见的暴烈,救急尚可,却绝非打理事务细节的好人选。
当他面对一些眼见辞需购置多间铺席、就恶意抬高转让价格,以谋取更多利益的商户时,因心中反感,常与人起直面冲突,而从不知如何圆润周旋。
“小事一桩。”钟元素知辞极有成算,绝非胡乱逞强之人,闻言毫无疑心,爽快道“我离家太久,的确难以放心,且你这招呼也不打地忽然一走,可把不少乡里人都给吓坏了。尤其是李夫子,我想单有你我书信,怕是还不足以稳住他老人家,得我亲自上门一趟,将你近况口述才行。”
辞莞尔一笑,顺道拱手一揖“如此,就请钟兄跑上一趟,替辞善后了。”
在辞如约将顺利完成所有事务交接的钟元送走后不久,在秦州的朱说和狄青、汴京的柳七,以及刚到任上的滕宗谅,先后接到了辞的书信。
原来是辞在完成作文之后,忽觉得独揽此事,未免太过无趣,不若让各具所长的友人们掺上一手。
此念一旦萌生,就一不可收拾,他眼也不眨地,就直接把自己写的那篇给废弃了。
常年得辞照顾,却鲜少接到友人请求的几人,读着信时,在感到受宠若惊之余,皆以愿散尽家财、立此千古惠民之事的友人为傲。
对辞的请求,都是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下来。
辞极清楚各位友人的长处,在写信邀约时,名目也各有不同请朱说作文,请柳七作曲,请狄青剑舞,请滕宗谅做绘,请晏殊作词序
朱说最感遗憾的,是因有职务在身,短期内无法亲自前去随州或密州,亲眼目睹义庄的建成。
不过他就如辞所知的那般,是一位凭想象作文的高手,虽不曾凭双目看见,但靠着辞在信中描摹的大致模样,在谨慎地酝酿了好些时日后,也能从容落笔。
当氏义庄记成后,朱说为免耽搁了事,连夜就派人往急脚递处一送,好让人尽早带到柳七处,让其尽快构思作曲。
等他忙完这些一回来,却见狄青捏着那封辞寄来的邀约信,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朱说微讶道“青弟”
狄青经他一唤,很快回过神来,不疾不徐地放下信封,稳声应道“朱兄。”
当走近些许后,朱说习惯性地抬起头来,仰视个头不知不觉地又蹿高许多的狄青“我见你神色凝重,可是有事生”
狄青默然片刻,显是默默斟酌着是否要与朱说讨论,很快就选择了开口“说不上有事生,只是”
他欲言又止地将信纸重新从信封开口处取出,却不展开,而是由着纸张折叠的最初模样,以指腹轻轻拂了一拂,建议道“朱兄不若也来一试。”
朱说惑然上前,仿着他的做法,在光滑细腻的纸张上轻轻拂过,却丝毫不觉有异,不由问询性地看向狄青。
狄青亦在沉吟,半晌才反应过来,简单解释道“邮置于封上落下印戳,信纸上往往也留有印痕。而步递和马递所用的印戳,是截然不同的。”
狄青并未直接点出问题所在,但朱说也从他话里猛然意识到什么,仔仔细细地重新拂拭一次,终于明白了狄青所言的蹊跷处为何。
这封分明是由步递送来秦州的信,不知为何,信纸上竟还留下了经马递传事的章痕
两章重合,莫不是此信本由马递送来,却在途中曾被人截留、私自开启读过,复又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