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暧得了“圣旨口谕”,便立刻着手去办。当即写了两个帖子,命人送到山下,快马前去避暑别院送信,请两位世家公子前来伴驾随行。
两位公子接到帖子,便沐浴熏香更衣,一番盛装之后坐着马车前来。
面君之前自然是先要到他这边来碰碰头,取取经,免得在圣驾面前出丑露乖。
他也不避嫌,堂而皇之和两位好友见面。
这种事,避嫌就是惹嫌。摄政王耳目遍布行宫,只怕他和陛下说话的功夫,这些事就早已经传到了京城。
明知他是保皇党,却还让他来伴驾随行,想必王爷也早已经料到他会有“小动作”。敢放他来,便是准许他有“小动作”。既然王爷美意,他要是没有一点作为,反而是着相了。
两位公子都是京城世家子弟,一位叫王子弥,年方十七,乃是江东王氏之后。祖上出过三朝大司农和一位太师,父亲是外放江州使,二等肃静候。母亲封二等恭敬孺人,诰命在身。他虽没有功名在身,但世袭子爵位,亦可以面君。
另一位是叫李笑澪,年方十六,乃是关外李氏之后。先祖跟随过太宗皇帝,从武出身,封过安鹿公。太宗皇帝登基后,全家就迁到关内,弃武从文。祖父,父亲都入朝为官,家里子弟多读书入仕。父亲世袭一等安陆侯,嫡母封一等懿德良人,亦是诰命在身。嫡母膝下无子,他过继为嗣,承袭爵位,可以面君。
两位公子自然独属于保皇党里的青年才俊,末暧正是想要通过茶会把这两位才俊引荐给小皇帝。
而引荐这两位没有功名在身的年轻子弟,最大的意图就是提醒陛下——该开恩科了。自她登基以来,恩科已经停了整整一年。寒窗十载,天下读书人就等着这一年一次的科恩等第入仕。
一年不开恩科,读书子弟们就得白白浪费一年。人生苦短,青春转瞬而逝,大家等不起。
何况,陛下不开恩科,就没有天子门生。所谓天子门生,就是陛下的学生,朝廷认证的保皇党。
天下读书人谁不想当天子门生,这么多大好的资源不利用,太可惜了!
年轻人都想出头,陛下就该给大家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机会自然是好的,但给不给不是陛下说了算,还得摄政王点头。
可这事只要陛下点了头,他们底下人就可以去造势,不管摄政王肯不肯点头,先把这个势造出来。摄政王就算再能耐,他难倒还敢和天下学子作对?
当着天下千千万学子的前程,那就是历史的罪人。天下读书人手里的笔,都饶不了他!
理是这么个理!但两位公子心里也有疑虑!天子门生是荣耀,可要是这天子是个蠢蛋,那也怪磕碜人的!
小皇帝在外的名声一直不怎么样,摄政王又整天把她跟犯人似的拘在深宫里,外人只知道圣上体弱多病,是风吹吹会倒,路走走会摔,简直就是个水晶玻璃人!
又因为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连诗书学问也不好。基本属于文盲。
年轻才俊们个个都是饱读诗书,满腔壮志凌云,都想要一个远大前程。然而不得不跟随这样一个废物,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
可谁让这废物点心会投胎,偏偏她就姓末。这是末家的天下,也只能是姓末的当皇帝。可要能选,二位才俊还不如推选博山郡公登基,至少文武双全,看着还像个样子。
这话一出,被末暧重重训斥。
读书人念了几本书,会绉几句诗,就真以为自己可以妄议天下?胆大至极,狂妄之极!这种心思,最好给他收起来,永远也不要表露在外!
天命所归,岂是凡夫俗子能左右?天命落在陛下身上,那她就是真龙天子!
何况陛下好不好,他可比这两位清楚的很。
可二位公子嫌弃陛下,他也是无话可说。因为平心而论,陛下还真是……文不成武不就,没啥拿得出手。
然而他就是见不得别人嫌弃陛下,故而告诫这两人。
“不要小瞧了陛下。若真是个没用的,也走不到如今。摄政王能容下她,便是她最大的能耐!”
虽然,对这个能耐,他也是真心觉得别扭。
这话一出,叫二位公子顷刻沉默。是啊,若是真没用,也不能走到如今。
悖逆太子能耐大,文成武就,结果如何?王惠妃的儿子能耐大,天资聪颖,外戚当道,结果又如何?皇宫里的金枝玉叶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比十七皇子能耐大的多了去了,可留下来有命当皇帝,一当到如今的,却只有她一个。
陛下没用,可陛下活下来了,活着登基,活着当了一年多的皇帝。怎么看,摄政王都是一副还能继续容下她的姿态。
这就是天大的本事了。
想通了这一节,两位公子对陛下是肃然起敬,再也不敢心生怠慢。各自拱手对末暧深施一礼,诚心道。
“我等受教了。郡公勿怪!”
末暧伸手将两人扶起,正色道。
“你们见了就会明白,陛下的的确确是个有道明君。你们读圣贤书,就该明白,明君难求。陛下势单力薄,正需尔等助她一臂之力。不管是为自己,为前程,为天下,为家族,机会在眼前,万万不能错过。”
是啊,机会在眼前,谁又能轻易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