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肆感到莫名其妙:“我只活一辈子,怎么快活就怎么过,凭什么要做君子?”
胡肆负手踱步,放下床边垂幔。他今日披了件深红色长摆一声外袍。
铺张的衣摆在竹席上游曳,发出细微沙沙声,像绵绵的春雨,又像千万只蚕啃食桑叶。
如果抛却仇恨看胡肆,胡肆确实好看,雀先明即使再不愿意,也得承认这恶鬼有副好皮囊。
不,不是恶鬼,雀先明隐隐觉得,胡肆身上有两种矛盾至极的气质,沉静与轻浮并存,像月夜绽开的红莲。
看书起卦、炼丹炼器时的胡肆,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目光专注,安静如佛陀。任谁看了,都会说这就是圣人做派。
等胡肆放下手头正事,勾唇一笑,又变得靡艳,轻浮如艳鬼。
雀先明心想,真邪门。人还有两副面孔,比最擅长变化的妖,更像妖。
天湖的流云聚了又散,日子一天天过。
雀先明每天有美食吃,有美人看,不必操心外界争斗,看似安逸,但孔雀要的不是豢养,是自由飞翔。
他发誓不骂人之后,心里依然不舒服,总要找点事做。
他便去招惹胡肆的美人们,尤其喜欢逗弄面容稚嫩,看起来天真无知的小侍女。
孔雀妖挥着翅膀说:“你帮我解开金锁链,我就能飞上天,给你摘星星去呀。”
侍女只是长得面嫩,其实已十七八岁,当然不受孔雀蒙蔽:
“你骗小孩呢?”
雀先明叹气,低头忧伤地吃烤肉,化悲愤为食欲。世风日下,小孩都不好骗了。
他白天是妖身,美人们对着一只被锁链禁锢的妖,没有对待成年男子的戒备心、警惕心。
只要漂亮孔雀不骂人,还是很愿意与他搭话聊天的。
秋光真诚道:“小圆,你别叹气啊,心情不好,羽毛会失去光泽,变得不漂亮。再严重些,就要掉毛的!”
“我不叫小圆!”雀先明看看自己色彩绚丽,如霞如锦的浓密羽毛,“你们长得这么漂亮,都是被他抓来的吗?他是嫉妒我们貌美?”
秋光掩嘴娇笑:“胡说什么呢!你觉得境主不美?”
雀先明:“……真想骂人,但我不能。我化成人形,也是极好看,极英武,等我解开锁链,就化给你看!”
春水心软,劝解道:“境主虽然行事肆无忌惮,不讲礼法,但他不会无缘无故、无冤无仇地抓一只妖,我劝你仔细想想,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雀先明:“我哪里得罪他?我根本不认识他!”
他觉得,胡肆就是有病,闲病、富贵病。因为顺风顺水修至圣人,以为万事无不可为,所以心态扭曲,没事找事。
天湖大境美人如云,一只孔雀妖掉进香粉堆。他倒恩怨分明,不因胡肆迁怒美人们。
众女都知道,孔雀妖脾气暴躁,如果惹他生气,他要摔东西砸碗筷。
但如果哄得他开心,他愿意陪你玩,一定逗得你心花怒放、笑得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