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久久不见的姐妹,终究有些感伤。
钟嬷嬷见小姑娘先前语气还高昂着,说起同屋的小姐妹一下子这情绪就低落了下来,便笑起来,这在外面再沉稳来事儿的食肆老板娘,其实也只是个不过十五六的小丫头罢了,在外头硬撑着逞强,回来也是个说起久不相见的小姐妹会失落低沉的姑娘。。。
“等着吧。”钟嬷嬷笑了笑,“宫里头想往上爬难,向下落可就容易了。等她二十五岁,请个恩典出来也是一样的。”
说来那么容易呢!
含钏问过白爷爷,小秋儿还在浣衣局,阿蝉却被遣到了承乾宫——是顶了她的差,先到承乾宫再到千秋宫的,只是分给哪位皇嗣就未可知了,顺嫔当初是想点她来着,如今换了个人去,不一定就会安排在自家儿子身边,也许就留在承乾宫当差了。
阿蝉性子敦厚,待人真诚,含钏有些担心她在内宫的境遇。
不过再一想,顺嫔却是个性情柔顺和睦的人,待宫人是极好的,不对,是待人都挺好的——梦里头,她只是徐慨身边的妾室,还是宫女上的位份,顺嫔每每待她总是和煦温柔,一无婆母的款儿,二无上位者的倨傲,叫人相处起来很舒服。
如果真在顺嫔身边服侍,那也算是阿蝉烧了高香。
含钏有些愣。
一愣,脚下没了动作,脚板心贴在还烫着的豆泥上,含钏“哎哟”一声,支起脚蹦着跳开了。
钟嬷嬷哈哈笑起来。
在反复碾压成糊糊状的豆泥,还散发着热腾腾的白气。
那老汉确实没说错。
他家的黄豆,确实很香,有一股极其浓郁的豆香味,细细嗅出,还有几分略带腥味的荤香。
将豆泥碾成糊糊,便可垒在竹席上,每日翻动一次,任其渐渐酝出深黄色的酱瑛,看上去有些恶心,闻起来也蛮冲人,将酱瑛放入粗瓷缸内,加粗盐、生姜、茱萸等物,并翻拌均匀,待粗盐融化在酱里,再在缸中放入制酱胚,盖上盖,用石灰泥或黄泥浆封住缸口,再把缸放在后院晒六十天,待秋天将至,便可撬开盖子,或是拌菜或是炒制或是下饭,都是极好的配料。
做许多菜,特别是川菜,都需要这豆麦酱。
用来炒臊子豆腐、过水鱼、红焖羊肉等等重口的菜,都是绝好的。
含钏其实做川菜的时候少,是想到白爷爷做川菜时候多,淑妃算来算去应当是六月底产子,坐月子时不可吃重口重油的吃食,可出了月子,偶尔开开胃也挺好。
如此想来,含钏和崔二一人抱着一小缸豆麦酱,坐着驴车去了铁狮子胡同。
开门的是崔氏,见是含钏,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又见含钏身后便是自家子侄,便笑起来,“来便来,还带东西作甚?”
含钏笑起来,“不是啥贵货,只是茱萸豆麦酱,有了这,素日炒个菜也便宜。”含钏把缸子放到院子里,又去东厢看了白大郎,含钏有些诧异,白大郎这些时日气色倒是好了不老少,素日都是躺在床上的,今儿个倒是能坐起来靠在床榻边上自己喝粥了。
“您大好了!”含钏笑着同白大郎打招呼。
白大郎一笑,瘦削的两颊带动高高的颧骨,看上去虽也没精神,但总算有了些许活人气,这一笑反倒叫他一股气冲到喉咙口,吭哧咳嗽,连带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抖动。
崔氏见状,“哎哟”一声,伸手将窗户关上,皱着眉头念叨,“。。。让您别见人别见人,一听含钏回来了,倒是乐意见了。您也不想想自个儿身子骨,合适见人吗?一见风就咳咳咳,好容易长了点肉,也要被咳没了!”
含钏听崔氏这样说,便埋头退了出去。
崔氏一直絮絮叨叨的,“。。。你兄长这几日倒还好,也能吃得进去也能睡,大夫说是个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