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夫人垂着眼睛谁都不看,显然她没有特别介意二舅老爷一家的贪婪意图,又说:“我什么都不要,若是老爷过世之后还有任何值钱的东西留下来,阿严你和二舅伯商量着处理吧,别忘了还有上海那房人的一份,你们也看着办吧。”
简夫人轻描淡写的退出给了简行严重重一击。
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我也不会继续在这个岛上生活,娘家也不要回,我想只带上爱莎嬷嬷一起找个僻静的地方。”
“妈,你要丢下我吗?”
“阿严,你长大了,我在不在你身边其实一点也不重要。而且我想槟榔屿上各种事情告一段落之前,你的二舅伯会陪在你身边,你是小辈,他会替我照顾你的。何况还有甘小栗,无论如何你俩都是相互扶持下去。”
闻言简行严飞快向二舅伯翻了一个白眼,赌气说到:“他照顾我?他不就是冲着我们家的钱才来的吗?老简刚病倒,他上蹿下跳想横插进我们家的生意里来——那个时候的场景,妈妈你也看到了,怎么现在又说起这话!”
二舅太太怒道:“诶你怎么说话,有这样说长辈的吗!”
简行严更是一不做二不休,站起来指着二舅伯的脸就骂:“你们不要再摆出亲戚的样子,看看自己的吃相有多难看!先是想插手生意,后来姓周桥的周拂在我们这里意外死了,你们怕承担责任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现在又出来找事是吧?要不是你们夫妻二人逼迫,我妈能让你照顾我?”
二舅伯终于也带着愠怒说:“你在你家做了几天生意就开始目中无人了。我好心帮你们度过难关,难道还要忍受你的辱骂?你母亲就坐在这里,这是她的安排,你不听就是不孝!”
简夫人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打定主意不发表意见。
简行严气得涨红了脸,他本是一个个性豁达的少爷,很少会对人发脾气,但是此种境地中再也管不了风度,双手在空中挥舞道:“你非要我揭开你的老底才罢,红丸的事就是你构陷的!英国人正要拿我家一个错处,你忙不迭就给他们送去了’大礼’,干出这种叛徒勾当的人还有脸和我谈孝道!”
在场另外三人听得此言各个脸色煞白,简夫人站起来,一双不悲不喜的眼睛蒙上一层阴影。她缓缓来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面前,一字一句地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同意哥哥你的要求了吗?我同意你来协助阿严处理家里的生意,即便是工厂被查封,即便是家里这些值钱东西被宪警搬走,即便是惹上官非,老爷赚来的这个家一时半会也穷不了,把那些散在各地还有海外的投资一点一点收回来的话,东山再起也不是没有机会。哥哥你放着眼前这些钱不要,到底做了些什么?”
“妈妈,这个人应该是收了日本人的好处,跑到英国人那里污蔑老简的生意涉及毒品。”说完简行严又掉头质问到:“你收了多少好处?收买你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林育政吧?”
二舅伯,或者直接叫他黄翀,对自己的妹妹转怒为嬉裂开嘴道:“眼前这些钱?我得为了眼前这些钱,多出多少力、冒多大风险,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吗?还有你养的这个好儿子,根本不像是会把自己家的钱稀里糊涂送到我手里的人,你无非是用缓兵之计,以为顺利度过审判之后你儿子能凭本事再把我排挤出去,别当我是傻子……再说了,你知不知道等到你点头同意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简夫人颤颤巍巍地扶住了自己的儿子,喃喃道:“那我……”
“哎哟,你已经以简旌代理人的身份把该签的文件都签了,我亲自核对过,股权啦资金啦不多不少就是你承诺的数字,我也用上午的时间把文件送出去了,你想撤回决定也不行咯。”黄翀说到这里,摇头晃脑得意洋洋起来。
简行严一边怒视这位自己喊他一声“二舅伯”的男人,一边安慰自己的母亲:“没事的,妈妈,照他的说法,我们也不是把全部家业都给了他,我会想办法的。”
简夫人苦着脸,来不及回应,却听见客厅外连着天井的地方传来一声“啊”的惨叫。
客厅里四个人先后冲到天井里,只见对面二楼上甘小栗正守在一辆轮椅旁边,而轮椅上原本坐着的简旌已经滑了下来,他斜靠在轮椅和地板之间,身上裹着一块薄薄的毯子,手从胸前垂到地上,直射的阳光在他的袖口形成了一块巴掌大的光斑。
治丧委员会
简行严木讷地问:“甘小栗,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