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依然只能搂着它,略微能给它一丝温暖,一直到它已经完全断了气,在我胸口悄悄闭上了眼睛。那一刻,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我知道尧光定然就在附近,否则夕儿肯定不会就这么甘心死去。
天火依然不断,洪涯之中哀号的声音逐渐变大。我踏着一路的血腥,几乎是仰面跑过。因为不忍心低头去看那些死去的人,或许其中某一个,就是我的亲人朋友。
我尚自记得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指引着我往禁墙之处跑去。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在见到禁墙的时候无力瘫倒在地。
&ldo;尧光,我知道你就在这墙外。&rdo;
我分不清楚汗水与泪水,匍匐着,等着他现身见我。再也无力去管天火,如果你们都死了,我独活还能做什么。如果你已经消逝,那么我马上便追寻你而去。
我张开双臂,闭上眼睛,那些风中传来的哭声与哀号渐渐变得细小而飘渺。这些红色的血腥在我的脑海里瞬间消散无影‐‐我只能看到踏雪国终年的雪白,漫天的雪花仿佛落了整整一个洪荒世纪,不曾消停。那个男子身着玄衣长袍,手里拿了一支冷梅,悠悠然站在我的身前,望着我,低声说道:&ldo;喏,给你。&rdo;
然后身前一热,巨大的冲击力将我按倒在地。在倒下的那一刹那,我又闻到了那好闻的熏香气息,以及从胸口传来的暖意。那温暖的心与我贴在一起,不过多久便归于沉寂。而我却执着地不愿意睁开双眼去看,只是搂着怀中那一身冰冷的盔甲,紧紧地闭着眼睛,无法呼吸,继而便陷入了长达三千年的长眠不醒。
☆、第5章第二枝洪涯(一)
我选择沉睡三千年,大概是因为我接受不了国破家亡,接受不了最爱的人因救我而死。兴许现在,我能真正放下,所以才会在这个春风和煦百鸟争鸣的日子里苏醒。
这是巫即告诉我的原话,他是巫咸国中为数不多的大难不死的神巫。三千年里,他将我的肉身保存在休与山的冰洞之中。休与是洪涯中至北之地,寒冷无比。所以当我醒来的那一刻,我看见那些晶亮的冰块,还以为我又回到了从前的踏雪之国。
三千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例如神界的帝君又迎娶了哪里的女人做妻子,人界的王朝又兴衰了多少个轮回。然而这一切于我而言,都索然无味。我打断巫即的自言自语,肃然问道:&ldo;我想知道,尧光他现在在哪里?&rdo;
巫即一怔,兴许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平和地提到那个名字。他目光哀戚,有意想避开我的问题,&ldo;太子殿下已经消逝了三千年,如今太子妃您苏醒,最重要的,是将散落在人世的仙国余众集结起来,重新回到洪涯,建设我们的家园……&rdo;
他这番大义凝然的话肯定还没说完,我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ldo;我只想知道,尧光现在在哪里。你是神巫,又历了三千年的修行,不可能查不到他的下落。&rdo;
巫即仍是支支吾吾不肯说,我见他稍微有了一些动摇,便往床上一躺,利落道:&ldo;既然这样,我还是选择继续长眠好了。&rdo;
他一听,果然立马将我拽起,哀求着:&ldo;太子妃的性子真是半分没有变,还是这么任性。不是我不肯告诉你,就算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太子为你挡的那一箭,是轮回之箭。太子已经永生永世陷入轮回之中,再无登仙成神的可能了。&rdo;
我听得半懂未懂,却也只能点点头,继续问:&ldo;那他现在究竟在哪里?&rdo;
巫即急了,拗不过我死活要知道尧光的下落,只能悄悄附在我耳边说:&ldo;太子这一世的轮回在中土大虞国境,具体的投生是谁我还未查得清楚。&rdo;
我推开他凑得太近的头,有些斥责道:&ldo;你那么小声干嘛。&rdo;
他无奈着,眼里满是悲戚:&ldo;洪涯之殇以后,仙国大乱,死的死,伤的伤,往生的往生,流离的流离,为数不多的人存活了下来。大家本想前往都广之野,寻着建木天梯去往神界讨个公道,哪知道建木已经被拦腰砍断。剩下来的人选出了五位曾经比较有声望的长老主持洪涯大局,将大家安顿在一处。可如今太子妃您醒了,难道不应该带领我们重新建设家园,建新的天梯么?&rdo;
我昏睡之前尚自不过是一个踏雪国中的公主,见过最重大的一场事情可能就是自己的婚礼,除此之外,不得不说我真的是一个无所事事了两千多年的小女人。而现在醒来,突然告诉我要主持大局,带领族人重建家园。不是我薄情和善忘,只不过三千年的梦境里,我只能记得他奋不顾身地救我。若说我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我觉得理所应当是要报恩。
但是于情于理,我不可能置这些一心盼望我苏醒的族人们于不顾,于是我便问:&ldo;我听你方才说散落人世的仙民,这是怎么回事?&rdo;
巫即见我煞有介事地询问此事,料想是我受到了他一番肺腑之言的感化,忙说:&ldo;仙国大乱,一些仙民们流落到人间。神界将洪荒打入妖界,再加上那些流落人世的仙民们惹了些事,如今的人世,早已不再传说我们洪涯仙境,而认为我们是山精妖怪,那些所谓的降魔者们都以抓妖来养家了。&rdo;
我心中有气,愤愤不平,实在找不到可以言说之词,半响才道:&ldo;岂有此理。&rdo;
巫即也不在意,只规劝着我说:&ldo;如今最重要的,是重建天梯和找回流落在人世的仙民……&rdo;他开始滔滔不绝地为我讲述时局的急迫性,我在一旁假装十分认真地听他分析,脑子里转悠的却都是如何想个法子让他为我算出尧光转世所在。
我正若有所思地听着,屋内忽然便出现了五个人‐‐无一不是白发苍苍的老者,穿着黑色的袍子。用鼻子想也知道了这就是巫即所说的五位有声望的长老。如此看来,声望这个东西果然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增长的,不管你是否有过建树。
我这样说并非妄下结论,而是着实这里五位如今掌控着洪涯生杀大权的长老里,有一位恰是我三千年前便认识的老熟人,并且我二人之间还有着不可言说的缘分。若是没有她,我兴许在洪涯境不会那么有名气,兴许也就不会遇到尧光。
是了,便是那位断定我是&ldo;神胎&rdo;转世的巫女。哦不,如今应该是巫婆才对。
她一见着我,立马俯身在地,行了个跪拜大礼,生生折煞了我一次。我赶忙扶她,她死活不肯起,抓住我的衣角,嘴里颤抖着:&ldo;太子妃殿下,千山万水总算是把你等回来了。&rdo;
虽然我以前对她不是很满意,但看见她这番为作,心里难免也十分愧疚和难过。算起来,我们也算间接认识了好几千年了,却是到今天才知道她的名字‐‐白玉。
而另外四位长老,分别是轩辕国的前国君刃止,羽民国的国舅爷夫诸,青丘国的狐仙不姜,还有朝云国的祭司掬樱。
他们一一对我行礼,仿佛我沉睡了三千年的无所事事,一觉醒来却变成了执掌一切的神祇。若是在三千年以前,这几人之中随便抓出来一人,都是我不得不低头礼拜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