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虽然平凡,但从不把王侯将相放在眼里。
我们虽然软弱,但决不向邪恶势力低头弯腰。
我们要像萧红、萧军一样,以我们的存在,让那些卑劣的小人感到不安与难堪,使他们不能无法无天地卑劣下去。
宁萱,我盼望着你到北京来,来跟我一起生活。
你的降临,将使得我的&ot;宿舍&ot;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ot;家&ot;。
&ot;宿舍&ot;和&ot;家&ot;的区别,不在于是不是豪华的别墅与公寓,而在于有没有一个美丽聪慧的女主人。&ot;宿舍&ot;是冷冰冰的,&ot;家&ot;是温馨的;&ot;宿舍&ot;是漂泊的,&ot;家&ot;是稳固的;&ot;宿舍&ot;是一个人的,&ot;家&ot;是两个人的。
我盼望着你的到来,盼望着你亲自来完成我的&ot;宿舍&ot;到&ot;家&ot;的巨变。画龙的最后一笔就是&ot;点睛&ot;,你的到来,将像一道闪电,照亮我这间黯淡的房间。
我们都不喜欢孤独,我们都比不上能够享受孤独的诗人艾米莉?狄金森。我们给对方写信是为了交流,为了沟通,为了用自己的爱换来对方更多的爱。爱,只有在流动中才是不朽的。
艾米莉的信,是没有收信人的信。她的信从来不寄出去,只留给自己。她用一种更加隐秘的方式来写日记,她把日记本藏到一个连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她失去了爱的对象,以及爱的勇气。她一个人过了一辈子,在孤独中死去。
艾米莉?狄金森在一篇日记中写道:&ot;但是我有我的世界可以说话,所以我用信件来表达自己的爱。我从不打算寄出去,就让纸页吸收我的痛就好。努力追求一颗不可得的心灵让我十分疲乏,接着我好像听见细微的警告,说爱情不能与智慧长存。这样的选择对我而言太过困难,几乎快将我的心撕裂。但这些年来的成长带来了平静,也抚平了身体的伤痕。&ot;纸页真的能够吸收痛苦吗?成长真的能够抚平伤痕吗?我很怀疑。
她在另一篇日记中又写道:&ot;肉体的相伴并不能减轻孤独,如果不能了解彼此。虽然&039;两人合而为一&039;,但这样的陪伴还是可能失败。&ot;但是,世间有没有&ot;成功&ot;的陪伴呢?艾米莉没有说。
我不完全同意艾米莉的观点,也不愿复制她的生活方式。她对人与人之间的爱和理解都抱绝望的态度,因为她从来没有体味到什么是真正的爱。我相信,假如她体验过什么是真爱,她一定不会斩钉截铁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艾米莉曾经写下这样一句诗歌:一只蜜蜂就可以缔造一片糙原;我却要修正一下她的这个结论:一片青青的糙原,需要两只亲密无间的蜜蜂。
我在经历了一些事故之后,依然保持着无比乐观的态度。果然,我的乐观不是盲目的乐观--你宛如神迹,降临到了我的身边。
《圣经》中说:
不可忘记用爱心接待客旅,因为有接待客旅的,不知不觉接待了天使。(《希伯来书13:2》)
刚开始,我以为你仅仅是一个匆匆的&ot;客旅&ot;,你路过我的陋室,我热忱地款待你。我没有因为陌生而怠慢。假如我那样做了,我可能会永远地失去你,而我还一无所知。幸好我殷勤地接待了你。于是,你由&ot;客旅&ot;变成&ot;爱人&ot;,你这上帝派来的天使,一瞬间就完成了这样的转变。
我要问:这一瞬间的转折,前世今生的我们,经过了多少日子的孕育与修行呢?
我每天都在&ot;家园&ot;餐厅吃中午饭。吃一盘萝卜干炒腊肉、一碗米饭和一碗&ot;一罐香&ot;。我的食欲很好。十几分钟就吃得干干净净,还有些意犹未尽。
吃完饭以后,我便直奔图书馆。我在北大的这几年,一大半时间是图书馆里度过的。在里面&ot;随便翻翻&ot;,收获比课堂上要大得多。图书馆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刚来的人会在里面迷路。我知道每个阅览室的特点,知道哪一类书放在哪一排书架上。我熟悉图书馆,就好像熟悉自己的家。在北大呆了将近七年,我不知道北大的舞厅在哪里,从来没有进去体验过跳舞的滋味,却对图书馆了如指掌。
其实,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像博尔赫斯一样,成为国家图书馆里只负责&ot;读书&ot;的馆长。虽然国家图书馆是一个清水衙门,却能够满足我无止境的、读书的欲望。
现在已经进入深秋,银杏树金黄的叶子已经落了。它们光秃秃的枝桠无助地伸向高高的天空。
这将是我在北大的最后一个秋天。想一想,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已经在北大度过了七个秋天,看了叶绿、叶黄、叶落整个的七个轮回。而我的生命,也不知不觉地发生着变化。
当年那个找不到未名湖的少年到哪里去了呢?
当年那个在练习本上写作文的少年到哪里去了呢?
当年那个听不懂教授的课的、愁眉苦脸的少年到哪里去了呢?
你的廷生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四、宁萱的信
廷生:
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够到你的身边来。
我们在一口锅里煮香甜的饭吃,我们在一张床上安谧地睡觉。我一伸出手去,就能够握到你的手;我一睁开眼睛,就能够遇到你的眼睛。
你不要着急,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我虽然不喜欢北京,但是只要你在北京,我就会把北京当作我的家。北京尽管没有&ot;高而蓝&ot;的天空,却有一个暂时属于我们的温馨的屋檐。
我们的相识,我还没有告诉我的爸爸妈妈--因为我们的认识太有&ot;传奇性&ot;了,我都不知道该怎样跟他们说,我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这一切,他们会以为这是一个童话故事。因此,要获得他们的理解,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你的耐心。
我们虽然没有天天在一起,但我们可以写信,可以通电话。我们的心灵已经在一起了。
每天,我开着车在街道上奔波,认识一个又一个的资本家和官员。与他们唇枪舌剑、谈判周旋,然后签订一份又一份的合同。以前,在我看来,所有的奔波都是毫无意义的--仅仅给公司带来业务而已,与我的生命没有内在的关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想着你,想着今后我们在北京的生活,我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就是眼前这些琐碎而平庸的生活细节,也能够引发我无穷的兴趣和好奇。
我也发现了挣钱的意义。以前,我对钱没有什么感觉,只要够自己花就行了。但是,现在我却期望挣更多的钱,我要把它们都攒起来,我要带上所有的积蓄到北京来。虽然我的积蓄不多,但我希望这些积蓄成为你坚强的后盾。
你在以前的一封信中,提到了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我并不崇敬她,我只是怜悯她--尽管她写下了无数不朽的诗篇,但是作为一个女性,她太可怜了:一辈子都没有遇到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我认为,她的所有关于&ot;孤独&ot;的豪言壮语,其实都饱含着深切的酸楚与沉郁的悲凉。
在艾米莉去世之前的那些年,她几乎足不出户,整天穿着飘逸的白色长裙,如同幽灵一样,飘荡在她父亲留给她的巨大的宅子里。她甚至几个月不说一句话,她扭转了方向,把眼睛对准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