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歌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黄澹供登时怒了,双眼喷火,瞪着他低声怒吼:“你他娘的吓唬老子?!”
肖战歌丝毫不让的和他对视着,冷冷的说:“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可以为国家为打鬼子做点事情,却因为某个人胆小怕死,坐失良机——”
“****的!”黄澹供再骂,然后狠狠剜他一眼,咬牙说:“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走,老子就陪你去窨井那里瞧瞧!小子!别想骗我,否则拼了这条命,老子管你是不是日本人,剐了再说。”
黄澹供身上兵匪气尽现,肖战歌咧咧嘴,暗说:后世说民国军阀混战时期兵匪一家,看来是真的。又想:这也许才是黄澹供的本来面目吧?
黄澹供的准备工作做得很足,身上带有手电。两个人在窨井那里待了一分钟左右,肖战歌趁人不备打开窨井盖,黄澹供打开手电朝里面照了照,看到了窨井旁边挖出来的地道口,总算相信了肖战歌的话。不过,疑心这东西就好像瘟疫,生命力极强,一旦在心中落地生根,短时间是没办法清除的。在回去的路上,他给了肖战歌两块银元,指明让他住哪家旅店,然后说最多明天晚上便会给他回复。
两人分手的时候,黄澹供再次显露自己兵匪的一面,恶狠狠的对肖战歌说:“小子,别想耍花样,否则,哪怕你逃回日本,老子也会把你揪出来给剐了!不信的话,你尽可以试试。”
对他的这个威胁,肖战歌直接回敬了一记冷哼和一个大白眼。
肖战歌挨了黄澹供一顿骂,不知为何,心中反而舒坦不少。不是犯贱啦,而是他感觉出来了,黄澹供这个人脾气也许臭了一点,胸中却是藏有热血的。这样的汉子,是不会也不可能投敌当汉奸的。
地道打通,也找到了合作伙伴,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日本中国屯驻军的军火仓库,就好像一头被宰杀好的肥猪一样,就等着杀猪匠去烫毛取肉了。肖战歌躺在旅店坚硬的木板床上,就像回到了他在老A特种部队第一次出任务的前夜一样,心中忐忑不安,想的东西太多,结果先是睡不着,然后则不敢睡了。
不敢睡,是他冷静下来忽然发现,在这件事上,自己能做的已经全做了,接下来成功与否,其实已经完全处于被动地位。黄澹供也许值得信赖,但是吴佩孚那一关呢?黄澹供对吴佩孚那么忠心,难保他不向吴佩孚报告,吴佩孚要是向日本人举报,那么——
肖战歌一念及此,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都不敢继续躺在床上了。
老A特种部队的特种兵,常年在强压状态下训练和作战,自有释放压力的方法。凌晨三点钟的时候,肖战歌先简单的漱洗一下,然后就地取材,将自己伪装一番。继而,他盘腿坐在床上,摸黑将枪和子弹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在“咔”的一声,将弹夹卡进弹匣后,他调整一下姿势,开始打坐练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窗外透进天光,街道上响起人声的时候,肖战歌决定,等到上午九点钟左右,如果黄澹供不出现,他就直接去海光寺将鬼子的军火库给炸了。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辛辛苦苦掘出一条地道,哪怕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他都必须做点什么。否则,这也许就会成为困扰他一辈子的心结。毕竟,以一个人的力量能够给予小鬼子沉痛打击,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太难得了。
八点半左右,黄澹供一个人出现在了街道上。肖战歌从窗口看到,立刻起身下楼,先将帐结了,然后走出旅店,主动迎了上去。
黄澹供看来也没睡好,眼睛里满是血丝,脸上挂着一丝疲态。他第一时间没有认出肖战歌,肖战歌迎上来之后,他抬头看了一眼,本能的闪身避让。
肖战歌见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横跨一步,又堵了上去。
黄澹供心说这人怎么回事?眉眼一竖,抬头和肖战歌一对视,愣住,问:“肖兄弟?”
“是我。”
“你样子怎么变了?你会易容?”
“这叫什么易容?”肖战歌心中好笑,面上淡淡的说:“雕虫小技。”
确实是雕虫小技。肖战歌不过在两边脸颊里各塞了一个木球,又用旅店老板娘的胭脂在脸上抹了抹,便改变了自己的面部特征还有肤色。现在的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四方脸,脸色红润的中年汉子。
“我正要找你,你跟我走,大帅想要见你。”
怕什么来什么,肖战歌心中“咯噔”一声,问:“吴大帅要见我?他知道了?”
黄澹供答:“兹事体大,我必须征求大帅的意见。”
很快,肖战歌随黄澹供第二次走进了吴佩孚的书房。房间里,吴佩孚正在写大字,听到肖战歌问他“早”,他说:“还有一个字,稍等。”然后笔走龙蛇,飞快的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写完之后,他将毛笔放到笔架上,先挺直身子自己欣赏一番,再捧起来吹干,递给肖战歌,说:“肖小友,这副字送你了。”
长者赐字,这在中国是件很严肃的事情。肖战歌不管心中翻滚着怎样的念头,面上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来,双眼一扫,只觉得一股磅礴之气透纸而出,哪怕他只认识其中的一个字,也忍不住脱口喊道:“好字!”
吴佩孚微微一笑,问:“好在哪里?”
肖战歌郝然说:“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但看到这副字,我知道,您看来是决定帮忙了。”
吴佩孚继续微笑,追问:“字好在哪里?”
吴佩孚写的是繁体字草书,一共四个字,肖战歌只认出最后的“国”字。挺难为情的,不过大丈夫行事求的是光明磊落,他脸一红,说:“我只认出一个‘国’字,是‘精忠报国’吗?”
黄澹供接腔:“就是‘精忠报国’。肖兄弟,我跟随大帅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主动赐字。你可要好自为之!”
“‘赐’谈不上,我老了,国家注定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肖小友,你很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是做人的根本。我听说你看中了老头子的这套宅子,想将它征作军火仓库?”
肖战歌赶紧说:“大帅您开玩笑了,小子何德何能敢征用您的房子。只是实在想不到其它办法,更不想浪费这次机会,这才大胆想请您老帮忙。”
“你不要拘束。说起来,我也是冀察政务委员会正式聘请的高级顾问。冀察政务委员会的委员长是二十九军的军长宋哲元,我也算是履行一下自己的义务吧。肖小友,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