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大夫,将军的伤势如何了?”左副将看着面色不佳的邹大夫,紧绷起了心弦。
“哎,将军的毒十分蹊跷,每日昏睡的时间逐渐增多,但醒来之后的精神却一日不如一日,将军的饮食如何?”邹大夫收回诊脉的手,问道。
“将军自中毒以来,未曾进食多少,连水都饮的十分少,若是强迫将军吃下去,大半会吐出来。”左副将回道。
“如此这般,将军的身体怕是会老夫从未见过如此蹊跷的毒。这不是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想来是闻所未闻的慢性毒,为的就是让将军在逐渐衰弱中死去,一日日感受死亡的接近啊!”说完摇摇头,叹下一口气,只觉得金贼实在是太过狠毒。
左副将将眉头皱的更紧,道:“多谢邹大夫了,军医实在无能为力,不知此毒究竟何物,这才请您跋涉至此。”
邹大夫道:“这无妨!将军为国劳心劳力,我等只不过尽些绵绵之力,可惜了,老夫才学粗浅,诊不出这毒为何物,更莫说为将军解毒了,实在惭愧!”
左副将却道:“邹大夫过谦了,大洛唯您医术最为精湛,人都要称您一句邹神医,若是您都说此毒蹊跷,怕是大洛的领土之下再无人可解此毒。”
邹大夫道:“副将过誉,若说起神医,还是我师兄当得起这句称号,只可惜,我师兄人已不在大洛,他爱四处游历,居无定所,又爱诊治一些奇门怪病,因此名气倒不大,可若论实力,早在我之上,只不过世人知晓的少罢了。”
左副将急忙道:“不知您的这位师兄姓甚名何,如今可有他的踪迹?”
邹大夫为难道:“这师兄常年在外,只是三两年寄一封家书说说他所到之处、所治之病,算来确实有三年未收到师兄的信了,也不知他是否安康,更不知他人在何方。”
左副将道:“难道不能由我们去找这位神医?”
邹大夫道:“若是收到师兄的信赶到他所待的地方,还是有希望的。他总会在感兴趣的地方待上很久,只是将军的毒不知多久就会侵入五脏六腑,这样单方面的等待师兄的联系,变数实在太大”
话说到此处,左副将已是万般无奈,只得谢过邹大夫,着属下将人好生送回,复又坐到了苏谨云的床前,凝视苏谨云苍白的脸颊,心中百折千绕。
将军变了,不再爱捉弄人,使一些小计谋,小小折腾将士们,自己乐得看个热闹;上了战场也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完全失去了理智,这才会中了金人的奸计。为何会如此?答案显而易见,与那如今已是大洛最尊贵的人有关,可惜,为何是那个人?
左副将知道自己,只能是左副将,永远只是苏谨云最忠实的下属,永远是没有名字的副将。
在苏谨云的嘴里只能喊出“左副将”这三个字,最多戏谑的喊他“副将大人”四个字,显示他懒散的风情,再多,便不会有了。
而他真正的名字,真正希望他喊出的名字,一生都不会被喊出。但是做他的下属也很好,做他最亲近最忠实的下属,看他喜怒哀乐,看他肆意人生,看他嬉笑怒骂,都已经足够。但是,不应该是看他死亡,不应该是看他凋零,明明应该是作为副将的他先离去,不是吗?
正在他陷入沉思之时,苏谨云已经从昏睡中醒来,他强撑着精神,勉强坐起来,斜眼一扫,只见一个身影立在旁边,细细看去,便好气又好笑地调侃道:“副将大人是站成了个柱子?还是想到本将多日未查阅你练兵,特意在我这站着等我来阅?嗯,果真是立如松,姿势甚可。”
左副将愣了半响,呆愣愣地看着苏谨云。
苏谨云无奈道:“副将大人还不赶紧扶我起来?”
左副将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上前将那人扶起,又将棉枕调整好,让苏谨云可以舒服的半靠着。
苏谨云半躺在床上,枕头摆放的十分合适,手边就是半温的茶水,他满意地点点头,道:“大夫走了?”
左副将点点头,将事情详细的说了。
苏谨云脸色如常,丝毫看不出他的想法,左副将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便还是柱子一般地杵在那儿,直到苏谨云开口道:“你将这个消息传到京中,用折子写好,请圣上派新将来盐河接管军务。”
左副将忽地跪下,两手猛地抓住苏谨云的床沿,大恸道:“将军!”
苏谨云轻声一笑,道:“激动什么?我不过是按规矩做事,难道你要等我死了再请新将过来?怕是我今天刚死,新将还未定,金人就又将盐河抢了去,你当他们是好欺负的?”
左副将嘴唇蠕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呐呐道:“将军,这毒并非无解,若是邹神医的师兄”
“呵,难道你要我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居无定所,常年不知所踪的游医身上?”苏谨云好笑地看着跪在床前的人道:“左副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我大限将至,如今也是强弩之末了。你跟着新主,继续替我守着大洛便好,将盐河守好了,不要让我们这么多的兄弟白白的送了性命。”
他停了停,见那跪着的人仍是不看他,只能叹口气继续道:“若是不出意外,新将必然是金家的人,你且放心,金家的人虽脾气不好,但也是忠心耿耿,一心为国,必然是个好将军。”
说到这里,他心下有些茫然,原来这便是大限将至之时。疲惫上涌,他倦了一般地摆摆手道:“先这么安排,你去着人送折子,我有些倦了,再躺会。”